第326章 倒悬的冥河(1 / 2)

“保重。”

华悦心情复杂的看了眼水之民们,却也想不出其他的方法,他叹息一声,在留下了送别话后也跟着上了船。

抬眸,他正好看见玛纳霏正位于船头的位置,低头抚摸船板上的贝壳,米可利则在一旁打量着船身、不知在想什么。

华悦便也上前,与玛纳霏一块站在船头看着那贝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船沿的刻痕——

那些大抵是历代渡者留下的印记,在银白船身的幽光下、仿若泛着微弱的荧光,像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他们般。

与此同时,华悦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他侧头望去,正好对上下方源治那审视的目光。

这位老牌天王还没上船,他仍站在岸边,烟斗的火光在冥河的风中明灭不定,大衣也被气流掀起锐利的弧度。

“领队的位置,你们确定要自己扛?”

面对席卷而来的气流,源治沉默地看了华悦几秒,随即突然开了口。

“不然呢?”

华悦尚未回答,米可利已轻笑一声凑上前来,先行替他接上了话。

“难道交给连霏欧纳歌声都听不懂的人?”

米可利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向中央船只的方向——

海潮正指挥着水舰队成员们,试图用其他的、更科学的方式去固定船桨,那金属碰撞声在冥河的寂静中格外刺耳。

源治的烟斗因唇瓣的微动而轻抖着,火星还未落于地面,便瞬间被空中的水汽吞噬得无影无踪。

其实源治对华悦的态度,并未如他们初见时表面上表现得那般,全然信任、欣赏对方——

不如说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丰缘,身上藏着太多秘密的年轻人,是个正常人都该起疑心才是。

明明只有这么点个子,力量和身法却强得像个人形宝可梦似的——一心几用可不是什么年轻人的专属技能。

华悦虽有鬼面的幻象遮掩,但源治早就习惯了在雾蒙海上、掌舵行进的日子。

所以他能“看清”——华悦这孩子,他那掩盖在温和表象下的疏离感。

华悦的这番神秘做派,总会让源治想起那些隐于市井,总喜欢自作主张留白、让联盟去头疼出处的世家风格。

但他信任风眠、千里的眼光,也相信米可利那孩子的决心——他们从不是会被表象迷惑的人。

源治很清楚,米可利那小子流淌着琉璃的血脉,对方与他熟悉的同辈人相同,都带着股对 “传统” 近乎偏执的尊重。

联盟的历史部门,一半出头都是白川之琉璃家的人,而考古事业与历史追溯本就不分彼此。

因此,在整理“壁垒之民”的资料与相关古物真迹时,米可利这孩子其实也有稍微“走了后门”参与其中——

因为某块残缺、又带着决定性证据的破碎碑文,对方的加入很是顺畅。

对方嘴上说着「利里匣的风沙太过迷人了,还是室内工作更适合我啊」的调侃话。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孩子总是挑在的与友人白日工作结束之后,才匆匆赶来。

那段日子里,米可利就抱着一个小本混在一群老头中,连带协调师的训练都少见的落下了一段日子。

源治还记得这孩子的神情,他比对古文字样时的专注——

那是种与他在电视上所表现的,与其口中的“华丽”截然相反、却依然引人注目的气质。

看着米可利指尖无意识划过魂舟船板上贝壳的动作,源治忽然想起那段日子了。

少年的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眼神里的专注,和当初辨认碑文时如出一辙 ——

他在确认这艘船的 “脾气”,感受历代渡者留下的气息。

当华悦说到 “中间船位自择” 时,米可利睫毛颤了颤,源治也捕捉到了眸中瞬间的了然——

这孩子,大抵是从拗口的古文里读出了 “中段最险” 的暗示。

米可利没点破,其实并非纵容,而是懂得 “规则的反噬”——

身为水之民后裔的他,应当是在场人中,最是明白这所谓“冥河试炼”,从不由外人指手画脚的道理。

海潮的贪婪和自作聪明,本就是试炼的一部分。

而米可利的沉默,是在给所有 “不信规则” 的人一个体面的台阶,也是在守住 “渡者不得干预他人选择” 的古训。

利里匣事件后,源治也曾找千里喝了次茶。

是为询问这个严格程度上来说,才是华悦这孩子的、“真正担保者”的看法。

千里没说太多细节,只是笑着说着。

「那孩子,有很不错的眼神。」

源治沉默点了点头,也没说有没有真信这个,其实严格说来根本不能算是理由的理由,他只是挑了挑眉问着。

「你就不担心,他是什么危险分子?」

但千里只是轻晃着茶杯,看着泡沫在水面浮起又破灭。

「当然担心,我好歹也是道馆主啊。」

千里说着,面上是回忆过往的短暂恍惚,但他很快释然一笑道。

「只是我看得出来,他眼里有和我们一样的东西——想守住些什么的固执。

而目前看来,这孩子做的非常好不是吗?」

……

回忆在浪潮的跌宕中停下,源治叼着烟斗笑了:这两小子,其实都比看起来要懂得多啊。

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这种分寸感,倒是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让人放心。

“……别玩脱了。”

源治回过神道,语气确是骤然软了许多,像是又变回了当初那个,会笑着鼓励后辈的豁达前辈。

到底还是丰缘后浪推前浪了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

“放心吧,前辈。”

华悦的指尖在船沿轻敲三下,对源治隐晦的询问,他也扬起抹熟悉的乖巧笑来,意有所指道。

“我可比某些人要遵守‘规则’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