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可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突然的让华悦微微皱眉。
“而你习惯了逞强?习惯了把所有危险都揽到自己身上?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突然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因为华悦甚至露出了他鲜少示于人前的肃穆神情。
“米可利,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任性?”
华悦沉声说着,米可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不可思议,他喘了口气、差点没被气笑——
“你觉得我这是在任性?”
华悦沉默了一瞬,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像是终于被友人的坚持而打动了般开了口。
“你不明白,米可利,我……”
可任凭他如何张嘴,也只能挤出无关紧要的词藻,身体中为数不多的理智一直死死拉着他的思绪。
“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因我的问题而受伤。”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米可利的胸口。
“所以你就觉得,身为你的好友,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
米可利的声音终于彻底失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愤怒。
“华悦!你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凭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华悦突然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因为我知道,如果换作是你面对这种情况——你也会这么做。”
米可利僵住了。
华悦的指尖很凉,像是被海水浸透的礁石,他的眼神平静,却又带着某种近乎固执的坚决。
“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米可利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最终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把手中攥紧的随身记本子给“啪”一下塞回他手中。
甚至因动作太急,对方的发丝都被带得凌乱,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
米可利死死盯着华悦,绿眸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愤怒、委屈,是少年人面对好友 “油盐不进” 时,独有的无力感。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明白?”
他的声音发紧,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华悦的指尖还维持着前一秒被甩开的姿势,掌心空荡荡的,残留着米可利手腕的温度。
他顺着因米可利的力道而翻折的页面看去,视线在 “妄障则雷碎魂灯” 的刻痕上反复停留。
石碑的凉意顺着指缝钻进骨髓,却压不住四肢百骸里翻涌的躁意——
他是长生者,他听过太多灵魂滞留者的哀嚎,看过太多同伴在污秽中消散的残影。
那些记忆像深海的暗流,平时被他死死锁在意识底层,可冥河的水流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撬开了那道闸门。
——然后,亡者的声音涌了进来。
「救……救救……」
战壕里,双腿尽失的士兵抓着他的裤脚,指甲抠进他的皮肉。
「为什么……不先救我女儿……?」
瘟疫村庄的母亲抱着腐烂的小尸体,空洞的眼眶里淌出黑血。
「王……王…为………你为何无动于衷…?!!」
无数细小而空灵的泣音在脑海中炸响,甚至一度盖过了人类的哭喊。
华悦的呼吸骤然停滞。
画面突然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米可利隐隐泛红的眼眶在他眼前晃动,对方依旧在说着什么、或是想说些什么……
米可利与那些消散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他胸腔里那被压抑着的、沉甸甸的无力感愈发尖锐。
直到一句 “琉璃之民的族谱上,从不缺并列的名字” 像惊雷在耳边炸响,瞬间点燃了他处于临界值的情绪。
华悦猛地抬头,眼底的冷静碎得片甲不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愤怒,和恨不得诘问何者的悲哀——
“我已经看着太多人消失了!你以为我还能再看着——”
华悦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逼到米可利面前,一下把后者逼的倒退一步。
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华悦没有失态的继续说下去——
他手腕上的秩序神印突然亮起刺目的绿光,环状纹路像活过来的蛇,顺着血管游走,在皮肤表面投下扭曲的光影。
注意到这点的米可利瞳孔骤然收缩,霎时哑口无言的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