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怪，不过是假象罢了。
“怀特先生，你真不打算与我们聊聊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华悦轻叹息一声，他一手握枪、半蹲下身，借由垂落的发丝与被他的话语吸引的“怀特”对上了视线。
两道视线相汇，却见前者的瞳孔四周有鎏金的色彩逐渐晕染开，惹得“怀特”一时看愣了神，连瞳孔都下意识缩了下。
华悦瞅准时机，悄然捏紧了枪身，被额外附加于其上的符文陡然活跃起来，霎时涌入对方身躯之内——
“怀特”忽然抽搐起来，就如行动代码被病毒侵蚀的机器人，惹得杰森都一时诧异的瞪大眼来。
“喂，那个——”
“安静。”
他正在试着反向入侵“源代码”，试图更改对方的行为逻辑呢，能不能稍微有点眼力见啊。
两个字，甚至算不上是命令的语气，听来还带着些初见时的谦逊假象，杰森却下意识闭上了嘴。
于是他看向华悦背影的眼神又惊疑不定起来。
平心而论，镜中人的拟态非常完美了。
凝视着这副玉石身躯之下那与怀特本人相差无几的能量丝线，华悦就像个在鱼缸外注视缸内金鱼的猫咪。
那把长枪就如伸出的利爪、符文就如水面的浪花，在名为“身躯”的水中来回搅弄风云，或逼迫、或诱导的肆意拨弄。
反正“怀特”的生死不过他一念之间，华悦平静的想着，这两者之间应当并无太多的区别。
在逐渐溃散的混沌中，“怀特”那双无神而明亮的眼睛死死看向华悦背光的面孔，他瞳孔的色差也逐渐淡化，无限向透明靠近。
“啊，不行么……”
将实验体的情况和挣扎一览无余，华悦喃喃自语，语气听来不出所料，也没太多遗憾。
『我本来以为普通的晶体撑不住的话，有了自我意识的生命体，可以更坚韧些呢——看来是必须得去试着触碰下镜子了。』
“…到底是大同小…嗯？你哭了？”
华悦的反应这下倒是真大了些许，他眨巴眨巴眼，疑惑的看着“怀特”此刻那死寂而生动的泪水。
“真奇怪，”华悦有些纳闷，但空出的手还是自觉替那人拭去了眼泪，“你们应当是没有痛觉系统的。”
他两指来回摩挲着，那在阴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明显的泪水。
能明显感受到细碎的湿润、颗粒感，华悦想，难道说怀特有着“水晶泪”的病灶？
但没等他问出口，就见“怀特”突兀一个颤抖，就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般，胸口与大脑处也像是收到了打击般。
“咔、咔，咔。”
三声清脆的响动，两处圆形的狭小伤口，在华悦逐渐凝重和难看的神情下，陡然出现于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之上。
下一刻，“怀特”的眼眸仍旧维持注视华悦的角度，他的身躯却从两处伤口开始破损——裂缝为它“开疆拓土”，震颤为它“翻新重铸”。
“怀特”嘴唇微颤，不断挥着不复存在的肢体，动作在外人看来滑稽而可悲，他瞪大了眼，似是想对他面前的华悦说些什么。
可死亡来的突兀、发生的莫名其妙，好像连“怀特”自己都难以接受这个结局般——
他死不瞑目。
“怀特”当真如华悦所期望的那样改变了形貌，只是结局并不理想，而是变成了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那些他们都快看的眼疲劳的，无数的镜面的碎片。
于是“怀特”就此消失于此地，除了一地的碎片，他什么也没留下。
场面一时间有些僵硬，由于华悦的身影挡下了“怀特”近二分之一身躯的缘故。
因此，只听到了那三声清脆的“咔”，尚沉浸于对华悦身份猜想的杰森此刻称得上一头雾水。
难道说华悦把“怀特”给干掉了？
“不是我杀的，怀特死于枪伤，而且是致命三连击。”
华悦站起身将长枪收回空间，他转过身向杰森展示了自己手中的两块晶体，正好是致命伤所处的位置。
亲自上手摸了摸的杰森也跟着沉下脸，身为精灵猎人的分支，他曾经也在靶场练过枪械过，因此也清楚华悦的意思。
“致命三连击”，是一种枪法术语，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它连续开三枪，会分别击中胸口和头部。
同时也是一种，能展现使用者枪法极高的准确性和致命威力的，一种极具杀伤力的战斗技巧。
当然，在本来世界它其实还有个更门外汉的顺口溜：两枪胸口一枪头，华佗在世也摇头。
“非常精准……”杰森言简意赅，“我甚至摸不到一二枪的弹道差距。”
能精准到这种程度，杀了怀特的人估计是个非常老道的杀手，不然不可能熟练到这种程度。
“这怪物和它所模仿的对象有关系，怀特还活着！他是在进入镜后的世界才死亡的？！”
同时，杰森也意识到了华悦的言下之意，立刻不敢置信的抬眸惊呼道。
华悦对此不置可否，他的视线越过杰森停在了那个破损不堪的三面镜残骸上，没多做犹豫便从容越过了后者向它走去。
俨然一副要步怀特后尘的模样。
“等等，我们只能走这条路吗？”
杰森语气听来万分不愿意，他试探性的环视四周，试图找到条更加稳妥的出路。
“不然杰森先生有其他方法吗？
事先说明，据我所知，就算是以异想天开为固有印象的秘境——也没几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呢。”
华悦没去管此刻蔫了吧唧如霜打茄子的杰森，他抬眸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面破损三面镜的模样。
远看那会就挺震撼壮观的了，近看更不得了。
【嗐，方才应该先问问“怀特”是怎么恢复的镜子的……总不能真一块块拼吧？】
小悦悬在半空语气幽幽，实际正在替华悦细细查看他够不到位置的犄角旮旯，免得落下了什么“使用说明书”。
『应该不至于？』
【我想也是……啊有了！啊…嗯，我想我大概猜到这个秘境的手笔来自于谁了。】
小悦此刻身处于镜子的背后，语气从最开始的兴致盎然，不出3s，也跟着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华悦自觉绕向后方，顺从的看向小悦指的方向。
在与他如今身高视线差不多持平的区域，正用某种特殊而飘逸的古代文字，写有一句话——
〖人因何而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