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时,聚香居的伙计突然慌慌张张跑来,手里举着顶官帽——那是何平安落在马车上的。
“姑娘!宫里来人了!说是……说是传旨!”
小伙计跑得气喘吁吁,帽翅在他手里晃得像拨浪鼓。
刘雨兰手里的面杖“哐当”掉在地上,面团滚到脚边都没察觉,何青云扶着她往门口走,指尖冰凉得像握了块冰,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喊:定是好事!
朱红色的宫轿停在门口,传旨太监穿着孔雀蓝的蟒袍,见众人迎出来,清了清嗓子展开明黄的圣旨。
阳光透过圣旨的褶皱,在地上投下晃动的金光,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宅院上空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学子何平安,殿试策论切中时弊,言辞恳切,朕心甚慰,特钦点为榜眼,赐进士及第,钦此!”
“榜眼!是榜眼!”何远星第一个反应过来,蹦起来抱住何青云的脖子,“平安哥中榜眼了!我就知道他能行!”
刘雨兰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却笑得直流,嘴里反复念叨:“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何青云扶着她起身,自己的眼眶也热得发烫,望着那道明黄的圣旨,忽然觉得连日的焦虑都化作了滚烫的泪。
传旨太监笑着将圣旨递过来:“何姑娘好福气,令弟年少有为,将来定是国之栋梁,陛下还说,明日让何进士进宫谢恩,顺便领赏。”
李重阳忙着给太监递茶,嘴里不停道谢,眼角的笑纹堆得像朵花。周老汉和乡亲们在院里欢呼,红灯笼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无数双鼓掌的手。
暮色降临时,何平安终于回来了,他走进院门时,正撞见满院的红灯笼和家人含笑的眼,身上的青布襕衫沾着些尘土,却难掩眉宇间的意气风发。
“我回来了,”他望着众人,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让大伙担心了。”
“担心?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刘雨兰拉着他的手,指尖抚过他官服上的补子,那上面绣着的孔雀栩栩如生,“快给娘说说,殿试考了啥?陛下是不是夸你了?”
何平安笑着点头,正要开口,却被何青云推进厨房:“先吃饭!馒头都快凉了!”
灶台上的红糖馒头冒着热气,旁边摆着满满一桌菜,酸菜牛肉、红烧肥肠、番茄鸡蛋……都是他爱吃的浇头,只是这次不再浇在面上,而是盛在精致的瓷盘里,像在庆祝一场迟来的盛宴。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棂,照得满院的红灯笼像串起的星子,何青云看着弟弟被家人围在中间,听他讲殿试时的趣事,陛下如何点头微笑,考官如何赞许颔首,那些紧张的瞬间此刻都成了甜蜜的回忆。
她忽然觉得,这大扫除扫去的不仅是尘埃,更是心底的阴霾,而这道迟来的圣旨,就是最好的清洁剂,把所有的等待都涤荡成了最动人的暖。
李重阳举起酒杯,对着何平安笑道:“往后就是何大人了,可得多关照咱们聚香居。”
何平安笑着与他碰杯,酒液溅在衣襟上,像朵盛开的红梅。
所谓的金榜题名,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荣耀,而是全家人的期盼与守护,是无数双手共同托起的星光,在寻常的烟火里,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而这京西宅院的灯火,将永远为归人亮着,温暖每一个逐梦归来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