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掌又下意识抚上自己腹部,脸上表情扭曲痛苦,一字一句艰难道:“她从破庙里抱回一个弃婴,我的女儿则是被托付给了城南的一户人家。”
那时,她和滕氏同坐一条船。
她愿意为滕氏牺牲一切,但肯定不能包含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的性命。
滕氏是用心挑选过的,寻了一对老实善良又多年没有孩子的夫妻,给了一些银钱,将孩子托付了。
卢氏纵然心中有些不舍,但卢氏不算碰触到她的底线,她依旧死心塌地,和滕氏同气连枝。
回忆往事,卢氏又落下泪来,又哭又笑:“后来大泽城陷落了,他们逃走时,没有带上我的女儿,那孩子……没了!”
因为是在朝堂,卢氏克制着情绪,哭声压抑却难掩其中凄厉的绝望。
是她听从滕氏的安排,亲自引的晟国军队入城。
没想到那些晟国人会一怒屠城,她的女儿,也成了刀下亡魂。
这就是一场有来有回的现世报!
她恨晟国人,恨滕氏,也恨她自己。
却又正因为是自己亲手酿下的苦果,这些年,她只能将这件往事压抑心底,不断忍受内心的折磨。
宣杨和宣恒都不是宣家的血脉了,于宣松而言,是好事。
这会儿他倒是安静下来,默不作声看戏。
英国公则是气到挫败,也逐渐脱力安静。
宣睦突然毫无征兆,看向姜氏。
姜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想往楚王身后躲。
宣睦道:“有关宣家大爷宣杨的事,姜氏夫人就没话要说?”
所有人,齐刷刷朝姜氏看去。
姜氏当年为攀高枝,用了龌龊手段,可谓十分不光彩。
结果,现在却说她攀的高枝,实则也是个身份不明的泥腿子……
她确实应该有点感想。
只大家又忍不住心里吐槽——
车骑将军真是睚眦必报,不放过英国公府任何一个人,这都不忘了拖姜氏下水,叫姜氏难堪。
可别人不知道,姜氏却清楚宣睦指的是什么。
当初她认定宣杨是英国公亲儿子时,都没站出来替宣杨鸣冤,现在为了个身份不详的野种……
她更觉不值当!
“我……”无计可施,她就是老一套,捂住脸就要哭。
宣睦及时打断她施法:“你知道,我问的,是宣杨真正的死因!”
姜氏才刚开腔,哭声就卡在喉咙。
楚王一把扯下她捂住脸的手,怒喝:“怎么回事?”
难道是姜氏谋杀亲夫?楚王后怕的登时头皮一紧。
下一刻,立刻离姜氏远了些。
宣睦道:“之前国公府下人无意间听到,你夜夜梦魇,叫嚷着宣杨的死和你没关系,你叫他别找你,去找老太婆……这么说,总有缘由吧?”
姜氏举目四望,茫然无助。
眼见滕氏是翻不了身了,再有宣睦咄咄相逼,她才心一横,哭哭啼啼道:“我有什么办法?他连国公府的世子爷都说杀就杀,我看见了,也只能装看不见,否则我只怕也早被她杀人灭口了。”
那天夜里,因为宣杨迟迟不归,她就找出去,怕她被哪个狐狸精勾搭了。
结果,走到半路,她的丫鬟崴了脚。
她叱骂两声,把人打发了,自己往宣杨前院书房走。
然后,就在必经之路的水塘边看到滕氏站着。
月光下,她面容冷酷。
有人吧喝得醉醺醺的宣杨往水里按,她眼睁睁看着宣杨从挣扎到咽气,最后被扔进水塘,当成溺水。
全程她捂着嘴,没敢求救也没敢声张。
甚至中途有几次,她隐约觉得滕氏都发现她了,眼神偶尔会往这边瞟。
但后面滕氏一直也没对她做什么,她又自欺欺人,假装没那回事。
姜氏说完,又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满殿哗然。
这些纵横官场多年的官员,个个见多识广,但是像滕氏这般的毒妇,也算天下独一份了。
尤其英国公,再度挣扎着,嗷嗷乱叫。
虽然照卢氏所言和滕氏不辩解的反应看,宣杨应该确实不是他儿子,但心里把宣杨当亲儿子几十年,他本能的反应——
还是滕氏这毒妇,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他的长子。
老头子恨不能扑腾过去,掐死对方。
姜氏口说无凭,可对于滕氏谋杀了宣杨这事,大家不约而同相信。
宣睦紧随其后,又引回正题:“说说四十四年前你们引晟国军队进城的详细经过吧。”
卢氏勉强止住哭声,稳定情绪。
她取下发间檀木簪:“滕氏画了一幅图给我,还有一块令牌。”
“当年宣崎将军为大泽城守帅,滕氏身为将军长嫂,负责掌家,借着去取将军换洗衣物之便,拓印了将军的令牌。”
“后来,她找人仿造了一块。”
“图纸和令牌,都是我带出去,交予晟国人的。”
奚良忍着腰伤,亲自下来,将她发簪里取出的残破图纸拿走,呈去给皇帝。
有人禁不住疑惑:“她因何如此?难不成她是晟国细作?”
否则,有什么理由这样坑害自己人?
那时候,还没有英国公府,宣家也没有爵位要继承。
她也想不到宣崎会誓死守城,若宣崎不死,弃城而走,将来也轮不到宣峪捡漏来当这个国公爷。
她有一个有出息的小叔子,跟着享受,不比冒险闹这一出稳妥?
卢氏表情里莫名带上几分得意,梗直了脖子,一字一句道:“那是你们太小瞧她滕氏的野心了,自古富贵险中求,她滕氏要求,自然是求那最高处的富贵。”
说着,卢氏无所畏惧看向高处的皇帝:“事实上,她当初要坑要害的,并非是她小叔子宣崎将军,她真正想杀的,是陛下。”
? ?二更。
?
阿瑾:景五你出来,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毒妇!
?
景五:抱歉,是我浅薄了……呜呜呜,老一辈的世界太可怕,我还是个宝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