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如同苏醒的、伤痕累累却更加危险的洪荒巨兽,以前所未有的、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向着已然陷入混乱和恐慌的魏阳军水师阵列,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放箭!覆盖射击!”
“拍竿准备!撞角对准敌舰龙骨!”
“跳帮队!随我登船!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各级将领的吼声混杂着士兵的呐喊,所有的战术、所有的保留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最原始、最疯狂的进攻欲望!
魏阳水师,彻底崩溃了!
后方被抄,粮草被焚,军心已散;正面又遭遇靖乱军水师歇斯底里的亡命总攻,很多战舰甚至连帆都来不及升满,桨都来不及入水,就被狠狠撞上,或者被如同蚂蚁般涌来的跳帮士兵淹没!
兵败,如山倒!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舰队中蔓延,逃跑成了唯一的选择。
“顶住!不许退!后退者立斩!”
庞涓在“镇湖”号上须发戟张,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挽回败局。
但他的命令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看到自己麾下的战舰如同被猎犬追逐的羊群,四散奔逃;
看到熟悉的将旗在火焰中坠落;
看到士兵们如同下饺子般跳进冰冷的湖水,祈求一线生机。
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和无法言喻的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膛。
他知道,完了。
他庞涓纵横一世,竟要葬身于此!
“丞相!大势已去!快乘小船走吧!留得青山在!”
几名忠心耿耿的部将冲上指挥台,不由分说地架起庞涓,就要往船舷边撤退。
“放开老夫!老夫要与‘镇湖’号共存亡!与将士们共存亡!”
庞涓奋力挣扎,老泪纵横,那是功败垂成的锥心之痛和无颜见魏阳王和家族父老的羞愧。
然而,命运没有给他殉国的机会。
蓝延煜的“破浪”号,如同锁定猎物的头狼,不顾自身多处起火,船舷破损,死死咬住了试图转向逃离的“镇湖”号!
数根带着铁钩的长竿如同死神的触手,牢牢抓住了“镇湖”号高大的船舷!
“亲兵营!随我擒杀庞涓!洗刷前耻,就在今日!”
蓝延煜身披数创,鲜血浸透了战袍,状若疯虎,手持卷刃的长刀,第一个沿着钩拒的绳索,悍不畏死地跃上了“镇湖”号那宽阔却已是一片狼藉的甲板!
他身后的亲兵营跳帮勇士,如同决堤的洪水,蜂拥而上,与庞涓最核心的亲卫队在这最后的方寸之地,展开了惨烈至极的甲板血战!
庞涓的亲卫皆是百里挑一的悍勇士卒,此刻明知必死,反而激起了凶性,抵抗得异常疯狂。
甲板之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每一寸地方都在进行着最残酷的争夺,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昂贵的柚木甲板,尸体堆积如山。
蓝延煜眼中只有那个被亲卫死死护在中间、正向船尾移动的紫色官袍身影!
他怒吼着,长刀舞动,不顾自身空门大开,以伤换命,硬生生在密集的敌群中杀开一条血路!
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庞涓老贼!拿命来!”
蓝延煜一个箭步追上,长刀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直劈庞涓后心!
一名亲卫统领奋不顾身地扑上,用身体硬生生挡住了这致命一刀,刀锋穿透他的胸膛,鲜血喷溅了庞涓一身!
但也借此机会,另外两名亲卫死死抱住了蓝延煜的双腿和持刀的胳膊!
“保护丞相下船!”
亲卫统领临死前发出最后的嘶吼。
庞涓踉跄着冲到船尾,那里系着一艘轻快的小艇。
他刚想跨过船舷,就感到后背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狠狠地掼倒在冰冷粘滑的甲板上!
是蓝延煜!
他怒吼一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挣脱了束缚,不顾腿上几乎让他跪倒的伤口,合身扑上,用尽全身力气将庞涓死死地压在身下!
他手中的长刀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但他用拳头,用额头,用牙齿,如同野兽般疯狂地攻击着身下挣扎的敌人!
“捆起来!快!”
蓝延煜嘶哑地吼道,用膝盖死死顶住庞涓的脊梁。
几名浑身是血却满脸亢奋的亲兵立刻冲上来,用最结实的牛筋绳索,将这位曾经权倾朝野、智谋深远的魏阳丞相,如同捆猪猡般牢牢捆缚起来。
庞涓挣扎着,咒骂着,但最终只剩下绝望的喘息和灰败的眼神。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挣扎着穿透湖面上的硝烟与晨雾时,太湖之战的胜负已定。
曾经桅杆如林、旌旗蔽日的庞涓水师主力,已然烟消云散。
湖面上遍布着燃烧后焦黑的战舰残骸、漂浮的破碎木板、以及数不清的、随着波浪起伏的魏阳军士兵尸体。
少数几艘侥幸逃脱的战舰早已消失在远方的水天一色中,不敢回头。
靖乱军水师的战舰在胜利的曙光中来回巡弋,收拢着俘虏,打捞着落水的同袍,船上的将士们虽然疲惫不堪,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巨大的荣耀感。
岸上,魏阳军的后勤大营已化为一片冒着青烟、散发着焦糊味的巨大废墟。
天武骑的将士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收缴着尚能使用的兵甲,看押着成串的、垂头丧气的俘虏。虽然他们同样疲惫,但眼神中充满了傲然与兴奋。
在原本魏阳军大营的中心,一处被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