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军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张耀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车间里依旧通明的灯火和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夜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里的那股燥热。
赵富贵这条地头蛇,今天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县长亲自出马,这第二回合,来得可真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赵富贵有县长当靠山,我张耀身后,站着的是全厂几百号要吃饭的兄弟!
明天这出戏,还不知道谁是主角。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耀就换上那套洗得有些发白的中山装,站在了厂门口。
不到八点,一辆绿色的伏尔加轿车缓缓驶入,稳稳停下。这车在金华县,可是个稀罕物。
钱卫国从后座下来,身后跟着两个提着公文包的年轻人,神情严肃。
“钱县长。”张耀迎了上去,不卑不亢。
钱卫国嗯了一声,眼神锐利地扫了张耀一眼,没多说话,直接迈步往厂里走。
他没有走马观花,步子迈得不快,却很有目的性。路过新厂房工地时,他特意停下脚,指着刚刚打好的地基问:“听说这里多用了不少水泥?”
张耀心里一动,点头道:“地质比勘探时预想的要软,为了安全,地基加深了半米。”
“做得对。”钱卫国点点头,“盖房子,地基是根本。根扎得不牢,楼盖得再高也得塌。”
说完,他不再多言,又去车间看了生产线,甚至伸手摸了摸刚下线的罐头,感受着瓶身的余温。
最后,一行人来到办公室。
钱卫国挥手让两个年轻人等在门外,自己大马金刀地在待客的沙发上坐下。
“小张,坐。”
他示意张耀坐下,自己从口袋里掏出烟,扔了一根过去。
张耀接住,两人各自点上烟,谁都没先开口。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烟雾缭绕,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
半晌,钱卫国弹了弹烟灰,终于开口了。
“昨晚的事,我听说了。”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赵富贵派人来闹事,被你轰走了?”
“是。”张耀答道。
“做得对。”钱卫国又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抽了口烟,“有些人就是属弹簧的,你弱他就强。你要是软了,他能骑到你头上拉屎。”
张耀没接话,静静听着。
“但是。”钱卫国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严肃,“你想过后果吗?”
“想过。”
“想过还敢这么干?”钱卫国的声音不大,压迫感却十足。
“不敢也得干。”张耀抬起头,直视着对方,“钱县长,您说的对,光靠我自己守不住这个厂子。但要是连守都不敢守,那我也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钱卫国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五秒钟,脸上的严肃忽然散去,嘴角咧开,笑了。
“你小子,有几分胆色。”
他掐灭烟头,身体微微前倾。
“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件事。”
张耀的心提了起来。
“赵富贵昨晚连夜给省里的陈副省长打了电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你仗着省里的项目,目无王法,不把金华县的企业家放在眼里。陈副省长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