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虽败,但他在幽州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残余势力不可小觑。
若我等因胜而骄,仓促进军,很可能阴沟里翻船。”
说完,高顺迈步走下城头,张辽和罗烈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三人穿过泥泞的营区,来到临时搭建的伤兵营。帐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和金疮药的气味。
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卒,左腿膝盖以下已被截去,正躺在草铺上昏睡。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是高顺,下意识地就想挣扎着坐起来行礼。
高顺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别动,好好躺着。”
那年轻士卒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如纸,虚弱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期盼,颤声问道:“将...将军...我们...赢了吗?”
高顺俯下身,紧紧握住他那只冰凉而粗糙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赢了。我们赢了。你好生活着,好好养伤,将来还要看着我们彻底平定幽州,让北地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努力向上扯了扯,随即又因体力不支而陷入昏睡。高顺轻轻为他掖好盖在身上的破旧毛毡,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转身,面色沉静地走出营帐。
回到中军大帐,炭盆里的火驱散了些许寒意,发出噼啪的轻响。
高顺召集了目前仍在肥如的各营主要将领。
他环视帐中每一张或熟悉或略带稚气的面孔,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征战留下的疲惫与风霜。
“诸位,”高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蓟县之战,高诚、高览他们打得很苦,重创了公孙瓒的主力,功不可没。
但此战,也让我军元气大伤。加之我肥如本部历经与鲜卑的主力会战,各营皆需时间休整补充。
因此,我决定,全军即日起转入休整,巩固现有防线,来年开春,再图东进之策。”
命令既下,众将虽有不同想法,但也知这是当前最稳妥的选择,纷纷领命。
待众人散去,大帐内只剩下高顺与张辽、罗烈等少数几位核心将领。
高顺走到悬挂的巨幅北疆地图前,目光幽深。跳动的烛光,映照着他鬓角不知何时悄然生出的几缕白发,显得格外刺眼。
帐内沉默了片刻,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高顺终于转过身。
“传令。”他清晰地下达指令,“我明日一早,便动身返回晋阳,面见大哥。
文远,我军务由你暂代,首要之务是整训现有兵员,收拢溃兵,恢复各部建制与战力。
罗烈,你协助文远,处理军务,注意各地的城防修复与加固事宜,谨防敌人狗急跳墙。
另外,传令医官营,不惜代价,全力救治伤员,重伤者尽快转移至条件稍好的蓟县妥善医治。”
张辽闻言,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将军,如今北疆局势初定,但仍暗流汹涌,您此时离开...”
高顺抬手,打断了张辽的话:“正因局势艰难,百废待兴,我才必须亲自返回晋阳,当面向大哥禀明此间详情。
我军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来休养生息,补充兵员、粮草、军械,这些实实在在的困难,以及来年的战略规划,必须让大哥知晓,方能获得最大程度的支持。”
次日拂晓,风雪虽稍减,但寒意更甚。高顺仅带着十余名精锐亲兵,轻装简从,踏上了返回晋阳的归途。
战马喷着浓浓的白汽,马蹄踏在积雪与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身后留下一串串深深的印记。
队伍行至城西五里处,一片新辟的墓地赫然出现在路旁山坡上。数以千计新立的木质墓碑,在风雪中静默无言,如同那些永远留在了这片北疆土地上的英魂,依旧在坚守着他们的阵地。
高顺勒住战马,默默地凝视着这片墓园。寒风卷起雪沫,拍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他久久没有言语,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
良久,他猛地调转马头,扬鞭策马,决绝地向着南方驰去。只有一句低沉而坚定的话语,仿佛留在了风中,说给那些安眠的将士,也说给他自己:
“兄弟们,安息吧。我高顺,定会让你们的牺牲,值得。”
一行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雪原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