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实话
两年后。
沈倦发现最近一段时间裴听檐状态不太对。
具体表现为裴听檐特别黏自己,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那种,推了近期所有的工作,天天陪自己去公司上班,给自己当助理。
虽然平时裴听檐就挺黏人,只要没有工作的时候,总是黏黏糊糊的,但黏糊成这样,沈倦是头一次见识到,要说其中没有点儿猫腻,沈倦是不相信的。
无缘无故的,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怎么会这么反常。
这天晚上,目送小家伙蹦蹦跳跳地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后,沈倦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看向裴听檐,眉心微微拧起,轻声道:“你不是很忙吗,怎么不去工作,反而跑来给我当贴身保镖?”
裴听檐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眼神闪烁,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想多陪陪你嘛,倦哥……”
沈倦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一年前,裴听檐凭借《空城》中的角色拿下金杯奖的影帝桂冠后,他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迅速提升,一时成为焦点,热度更上一层楼,而且持续居高不下。
资源随之而来,剧本接到手软,各种类型的角色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此外,广告代言、杂志拍摄以及综艺录制等邀约也是络绎不绝,所有迹象都明确地显示出一个事实:裴听檐火了,红了,并且隐隐有成为顶流的趋势。
尽管如此,裴听檐并没有迷失在名利场之中。
有一个可靠的经纪人,加上裴听檐对自己的演艺生涯有着清晰的规划,始终将事业重心放在演戏上,偶尔接受一些广告代言和综艺节目录制,但不会过度参与。
由于工作忙碌,裴听檐的生活节奏变得异常紧凑。如果不是他自己坚持需要留出时间来休息,过自己的生活,那么他几乎可以全年无休地投入到工作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能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工作。
沈倦是知道裴听檐有多忙的,所以才对裴听檐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的行为感到疑惑。
裴听檐摸了摸鼻子,眼神飘了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顿了顿,裴听檐搬出更有力的说辞,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真诚些。
“上半年太忙,都没好好陪陪你,我很想你。”
沈倦挑了挑眉,神色似笑非笑道:“是吗?”
语气带着几分质疑。
裴听檐点点头,一脸诚恳道:“是的。”
沈倦冷哼一声,显然对裴听檐的解释并不满意,“我要听实话。”
尽管裴听檐表说得也跟真的一样,但仅仅是想念这个理由并不足以说服沈倦。
沈倦不傻,而且他信一句话,事有反常必有妖。
裴听檐踌躇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吧,本来想蒙混过关的,没想到这么不好糊弄。”
沈倦眸光微冷地睨了裴听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我有好糊弄的时候吗?”
裴听檐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意味深长道:“有啊,在床上的时候。”
在那些激情燃烧的夜晚,在床上的倦哥,是最容易糊弄的,乖得不得了,任由摆弄,他说什么倦哥都信,还会照做。
沈倦耳根一热,像是被烫到一样,微微红了起来,随后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试图掩盖自己的异样情绪 ,“好了,说正事,不要转移话题。”
裴听檐在心里暗暗叹息,心想果然如此。
一旦不在床上了,自家倦哥总是清醒理智的,不再像在床上时那样容易被哄骗和糊弄。
裴听檐试图转移话题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苦笑着摇了摇头,“让我组织一下语言,想想怎么说。”
沈倦并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裴听檐说话了,“我做了一个梦,梦不太好,梦里的倦哥你出事了,离开我了。”
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仿佛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悲痛。
裴听檐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失落悲伤起来,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痛楚。
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梦,而是裴听檐在上辈子死后亲眼所见的真实场景。但他选择隐瞒了这段经历,没有告诉沈倦关于重生的事情,免得沈倦会认为他在胡思乱想,或者怀疑他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
即使沈倦不怀疑,相信他,裴听檐也不想让沈倦知道那些不好的过往,所以用做梦的借口,半真半假向沈倦解释。
上辈子,裴听檐出事是在九月,而在十一月来临的第一天,就是沈倦自杀的日子。
现在是十月,眼看着记忆中最不想回想的那一天越来越近,裴听檐也越来越忧虑,索性先撇下所有的工作不换,一门心思,专心专意地陪在沈倦身边,甚至晚上睡着睡着会突然惊醒,惊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沈倦的呼吸。
少接几个通告,少挣些钱没关系,在裴听檐心里,没有什么比沈倦更重要。
裴听檐知道,这辈子很多事情已经跟上辈子不一样了,比如他自己,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再比如沈倦早两年找回了嘟嘟,叔侄相认,嘟嘟被养得很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仅自己开心,还是个能给身边人带来欢声笑语的开心果
然而尽管有这些变化,裴听檐始终无法消除内心的担忧,命运的轨迹往往难以预料。
有些事是没有变的,沈夫人的离世依旧如同一把最锋利尖锐的刀,深深刺痛了沈倦,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甚至险些让他崩溃。
裴听檐曾格外留意过,书房里的抗抑郁药物消耗得越来越缓慢,而沈倦的心理状况并未恶化,呈现出好转的趋势。
按常理来说,沈倦应该不会再次走向与前世相同的命运之路。
现在的他并非一无所有,毫无牵挂,他有亲人的关爱,爱人的陪伴……都是无法割舍的情感纽带。
但裴听檐心中依然充满了不安。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只要沈倦还未安然无恙地度过那一天,裴听檐就难以完全放下心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句话在裴听檐的脑海中不断回响。他害怕自己的重生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即使沈倦不会因自杀而离开自己,但却有可能因其他原因遭遇不幸。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裴听檐的内心便涌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恐惧,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胸口传来阵阵剧痛。
裴听檐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跟在沈倦身边,沈倦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不让沈倦离开自己的视线。
沈倦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裴听檐会这么做。
此刻在他面前的裴听檐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身上笼罩着浓郁的、沉沉的悲伤,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伤心,让人看了,会忍不住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有一瞬间,沈倦几乎快以为裴听檐说的不是一个梦,而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可这怎么可能呢?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沉凝起来。
沈倦拍拍裴听檐的肩,扯出一抹笑,语气很轻松地道:“不就是一个梦吗,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不用放在心上,你看我,现在不是正站在你面前好好的吗?”
既然花都送来了,不送出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裴听檐最近表现得还算乖觉,送束花奖励一下他也不是不行。
听到沈倦的话,裴听檐顿时怔住了,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花是倦哥送给他的?
沈倦见状,眉心微微皱起,“怎么,难道你以为花是这家餐厅免费送的?”
裴听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他最开始确实这么想过。
主要是以倦哥的性格,不太像会主动给别人送花的类型,至少上辈子他就从来没收到过,哪怕一次都没有。
而且这里还是一家情侣餐厅,如果餐厅举办了什么特别活动,给客人送玫瑰花之类的也不足为奇。
沈倦轻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花喜欢就收下,不喜欢就扔掉。”
至于摆出这么一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模样吗?
不就是一束花,他以前的确没送过,但那又如何?
他是金主,为什么要颠颠地买花哄情人高兴?
难道不应该是裴听檐想办法哄自己开心才对吗?
裴听檐唇角上扬,露出笑容来,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轻声道:“喜欢的,我非常喜欢,花很好看,谢谢倦哥。”
声音低沉又磁性,柔情又缱绻,让听的人心头有种被羽毛轻轻划过,酥酥痒痒的感觉。
接到电话时,沈倦刚吃完早饭,刚好裴听檐打电话来了,他直接问了裴听檐在哪里拍戏。
裴听檐说了具体的位置,末了还不忘补一句,“现在天气热,倦哥你如果出门的话,最好避开中下午那段时间,小心别中暑了。”
七月八月,可不正是热的时候,骄阳似火,就是没有太阳时,也让人感到无比闷热。
沈倦“嗯”了一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感觉现在还好,不是很晒人,当然,上午九点多的太阳本来也没那么炽热,到了下午一两点,三四点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热。
裴听檐今天拍戏的状态出奇得好,都是一条过,连向来以严厉著称、很少夸奖人的赵导,这次都忍不住露出笑容,对着裴听檐和颜悦色地夸了几句,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虽然裴听檐的外形不那么贴合人物,但演技很好,完美地中和了那一点点的不足,而且还是个吃苦耐劳的演员,简而言之就是用起来很好用。
沈倦其实早就到片场了,但一直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旁观,所以裴听檐没能发现他,拍戏的时候,一旦分神,就演不好了。
直到裴听檐上午的最后一场戏拍完,完美收尾后,沈倦才给裴听檐打了个电话,叫上他一起去农家乐吃午饭。
毕竟裴听檐拍了一上午的戏已经挺累的了,沈倦虽然中意裴听檐的厨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额外给他安排下厨做饭的任务。
下午实在是太热,火辣辣的阳光似乎要把人给烤焦,沈倦便没有出门,而是在屋子里纳凉。
裴听檐收工回来时,就看到沈倦躺在一把老式的竹摇椅里,手里拿着把蒲扇,旁边的小板凳上蹲着一只猫。
眼前岁月静好的一幕让裴听檐有刹那的恍惚,好像时光一下流转到几十年之后。
不同的是,真到那时,他们的面容已经不像现在这样年轻了,也许两鬓斑白,尽染尘霜,也许眼角额头都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爬上了皱纹。
回过神来后,裴听檐唇角不自觉弯了弯,他倒是看到过村里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是这样舒适悠闲的姿态,年轻人很少见。
而且也没哪一个像倦哥一样从头到脚都还穿得整整齐齐,严严实实的,蓝色衬衣,浅色长裤,再搭配上鞋袜,看着都觉得热。
在乡下,大背心,大肥短裤,还有人字拖,这些才是常见的纳凉穿搭,还有一些直接打赤膊的。
裴听檐试着将大背心,大肥短裤带入到沈倦身上,结果发现根本无法想象出那种情形来,因为实在是和沈倦的气质太不搭了,毫不和谐。
话说倦哥会愿意穿大背心,大肥短裤吗?
应该不会。
印象中,倦哥一直穿得很得体,最不得体的衣服应该就是家里的浴袍了吧。
裴听檐站在那里自顾自的傻乐,一擡头,沈倦都站在他面前了。
沈倦挥着扇子给了他一下,纳闷道:“傻站着干嘛?当门神吗?”
沈倦注意到裴听檐有一会儿了,结果对方脚底下跟生了根一样,动也不动,还一个劲的笑,因为这段时间拍戏,裴听檐的皮肤又黑了不少,看上去真的很傻很憨。
裴听檐摸了摸鼻子,目光落在沈倦身上。
大概是因为热,沈倦脸上带着些许淡淡的红晕,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是解开的,袖子的纽扣也是解开的,衣袖挽起一截,露出了白皙清瘦的小臂,天边暮色茫茫,夕阳的余晖还没有散尽,为面前气质清绝的青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裴听檐莫名觉得口舌干燥起来。
沈倦只要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裴听檐就忍不住想要朝他靠近。
沈倦微微摇头,上前一步,勾住裴听檐的脖子。
“想亲就亲。”
话音刚落,沈倦按着裴听檐接吻,嘴唇紧紧贴合在一起,热烈地吻起来。
他可不像裴听檐那样磨磨蹭蹭,犹豫不决。
刚刚醒来的滚滚好奇地睁大双眼,盯着眼前的两脚兽,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每次都是这样,他们总是自己玩,却从不带它一起,把它晾在一旁。
沈倦计划在萧山待三天,但就在走的前一天,天气突然剧变,毫无预警地下起了倾盆大雨,暴雨来得让所有人都没有准备。
外面的雨声淅沥哗啦,嘈杂得让人心烦意乱,沈倦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滚滚柔软的肚皮,试图通过撸猫来减轻内心的焦虑。
而这时,裴听檐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还没有收工,还是已经找到人家户避雨了。
沈倦希望是后一种情况。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些时候,往往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噩耗一旦要发生,是挡都挡不住的 。
当手机铃声响起,看到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的时候,沈倦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让他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裴听檐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