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碧顷眉心轻蹙,内心已经隐隐猜到什么,没再说话。
上完楼梯,平地缓缓走了一段路,她的手被放在木栏。依照她对木屋构造的了解,知道她已经站在楼顶外檐的木护栏边。
须臾,后背贴上一片温热,腰间被一股力道紧紧抱着,熟悉的乌木香如细密的网将何碧顷包裹,她瑟缩了一下,双手捏住护拦杆,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你不用做这些,我会觉得负担。”
埋在脖颈处的均匀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你不是说觉得和男朋友一起看烟花很浪漫。今天我们一起看。”
江猷琛解开她蕾丝眼罩的同时,空中骤然响起‘嘭嘭嘭’,循着声音擡眼看去,不远处绽放出璀璨绚丽的烟火,一朵一朵成排炸开又垂直落下,壮观盛大一闪而逝又迎来新的一波,延绵不绝的绚烂照亮整个夜空。
“何碧顷,只要是你喜欢的、想要的、没有的,我都会送到你面前。”
他的声音伴随着烟花燃放的声音落在耳畔:“你今天的生日愿望能不能分我一个?”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低沉的嗓音有一丝渴求:“我只要我们好好的。”
黑夜里一簇接着一簇的烟花猛烈绽放,就像她的爱情——美好,易逝。
又或许并不美好。
何碧顷眼眶有些湿润,酒精作祟,她晕沉沉的脑袋根本不能思考。
但还是谨记她已经分手的事情,转身跟他对立面,他立体的五官在昏暗的氛围里依旧精致如雕像,宽肩窄腰融入夜色自带强烈的压迫感。
她听见自己狠心地说:“我不可能跟一个要我身体检查报告的男人好好的。一个蛋糕,一个冠冕就想一笔勾销?你别来恶心我了。”
江猷琛摁住她的肩:“我都说不去检查了,我也根本不想要那份报告。你能不能别把气撒在我身上?对我公平点?”
“不想要那份报告为什么还要带我去?你装什么?”何碧顷挣脱他的手,急躁地吼出来:“你别碰我。”
酒精上头,何碧顷怕自己醉在这里,转身迈着虚弱的步伐跑着离开。
‘你别碰我’四个字把江猷琛死死钉住在原地,在荒凉的夜色中颓丧着,与夜空还在绽放的绚烂烟花形成鲜明对比。
何碧顷回到房间方应缇打来视频电话,接通便看见顾庭山那张脸。
何碧顷皱眉反射性将手机扣上,两边都无言。她的头越来越晕,过了几秒传来方应缇活力十足的声音。
“顷顷宝贝生日快乐,咿宝贝你去哪里啦?让我们看看你漂亮的脸蛋!”
何碧顷勉强扯出笑容,将手机翻面,没想到屏幕里还是有顾庭山的脸。方应缇挽着他坐在沙发,一个笑而不语,一个唠叨个不停。
即使隔着屏幕,即使没跟顾庭山对视,她也能感觉到他一直盯着看的眼神,本来喝了酒就反胃,这会更加不舒服,恶心想吐。
控制不住地跑去浴室,把对面俩人吓一跳。
何碧顷安慰方应缇别担心,只是刚才喝多了。
“江老板怎么做男朋友的?不知道你喝不了酒吗?”方应缇数落。
“没事,我叫芸芸帮我拿两粒解酒药过来。我头晕先不聊了。”
“好好好,改天我们再聊,你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终于不用再看见顾庭山那张脸,也不用被他无声盯着,何碧顷才感觉好受一些,她头晕眼花,在微信聊天列表划拉,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拨打的是江猷琛的微信语音,含含糊糊地说:
“芸芸我喝太多头晕难受,你帮我去黄医生那拿两粒解酒药。”
躺在床上没一会便醉晕过去。
江猷琛接到电话时正在跟李政卓喝闷酒,挂了电话立马就过来了。
她蜷缩在床尾,眉心紧皱仿佛梦见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不忍将她叫醒,便将她抱回床头。她睡颜很不舒展,噘着唇瓣极其不满的样子。白嫩的肌肤因微醺染上了淡淡的粉红,宛如一颗水蜜桃。
大脑说他应该离开,但身体不听使唤。她喝醉酒难受第一时间打了他的电话,说明她是需要他的。
想到这些,他没再压抑感情,上了床关灯将她拥进怀里。黑暗中,没忍住亲吻她。
她起初没什么反应,不知怎么,突然开始推开他的肩,不让他碰,表现很抗拒。
呼吸也急促不安,嘴里说着什么。
何碧顷在梦中闻到一股酒精味,身体被人禁锢着,她动弹不得,视频里的顾庭山仿佛从屏幕里走出来,走到她身边。
与三年前的某些不堪画面融合,记忆中顾庭山也是一股酒味,喝醉了压在她身上。
江猷琛侧耳去听,才听清了她的挣扎和呢喃。
“不要碰我……”
“顾庭山……”
“救救我……”
江猷琛身体一僵,整个人滞在那。确认她梦中喊的是顾庭山的名字。
他无声握拳,听见自己用力咬紧牙关的声音。
‘不要碰我’这句话跟在楼顶对他说的一模一样。
她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对他的厌恶已经到了梦里的程度吗?
‘顾庭山,救救我。’
他妈的顾庭山远在天涯海角,怎么救?
他一个大活人整天在她面前,她却闹着分手。
她昨晚在车里说的话一字一句又蹦出来他脑海——
我只是在鹿卧山无聊,想找个男人玩玩;没打算跟你谈很久,等综艺结束,恋爱也要结束。
黑暗中,江猷琛彻底瘫下。
对于她之前所说是顾庭山单方面死缠烂打这事产生怀疑。
梦里都喊着的名字,又怎么会是讨厌。
当时拦着不让他去打顾庭山,表面再三强调是怕朋友难受,其实是心疼男人?
一想到她心里有别的男人,嫉妒快要吞没、燃烧、侵蚀他的理智。
再回想一下这两天的挽留,简直就是一个地狱级笑话。可笑又可悲。
翌日,何碧顷睁开朦胧睡眼,敞开的百叶窗边,一道熟悉的背影挤入视线,随着她视野越发清晰,他的轮廓也逐渐明朗。他撑着窗,微微弓起的背看上去黯然神伤。
何碧顷以为自己在做梦,她从未见过江猷琛那么落魄无助的背影,像是丢失了什么心爱之物。她迷迷糊糊又闭上眼。
直到一阵裹着淡淡乌木香和酒精味的风侵袭入鼻,她蓦然睁眼——这是江猷琛的气息。
窗边站着的确实是他。
她坐起身,狐疑地开口:“江猷琛?”
听见声音,江猷琛转身,漆黑的眸似夜晚沉睡的深海,看似平静,却蓄势待发。
何碧顷心脏猛烈一跳,不知他在窗边站了多久。她本来想问你怎么又进来了。
话到嘴边又变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薄唇轻启,缓缓问:“还是执意要分么?”
嗓音是乏力的嘶哑。
他最想问的是,顾庭山也是你执意要分的理由吗?
但他问不出口,不想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一大早醒来,就听见他这样问。宿醉后的痛感钻进脑子里,她蜷了蜷手指,语气轻飘飘:“你每天都要问一遍同样答案的话吗?”
江猷琛深深呼吸,看着这张素净白嫩的脸,想从她眼睛里找到半分留恋和不舍或者即将分手的悲伤。
但没有,她那双漂亮的眸平静极了,微微蹙的眉心似乎在说不耐烦。
他沉默片刻,收回视线:“行。”
冷冽无声地朝房门走去,握在门把上的手微顿几秒:“桌上有解酒药。”
随后拉开门迈出,“砰”房间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