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第九十八章(1 / 2)

第098章 第九十八章

答案在耳畔响起的那一刹那, 林以纾睁大了眼,她坐直身,依靠在王兄的怀中,愣愣地往窗外看。

一瞬间, 许多事突然想通了。

“是灵气。”

她腹中所怀的是...灵气。

她的身体先天缺陷, 没有办法吸收灵气, 有很多术法的法门就算她学会了,没有灵气, 也无法施展。

所以才会想着将万物修和术法结合, 来省去灵气的这一步骤。

元芜长老曾经看过她的根骨, 说她的身体天生不适合修道,她的神识和神魂,像一个镂空的容器,灵气被灌进去后,就会漏出去。如果一个人无法吸收灵气,那再怎么努力修习, 都无法突破修为。

正是因为如此,《破道》中才会发生献祭孩童以充灵气的桥段。

就算是后来, 她也只不过是在将祟气当成灵气用。

修为上升到了金丹期后, 迟迟再也无法突破,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她没有灵气,而修为的基地, 永远是灵气。

祟气所化的修为, 有限。

镇南医姑说过, 她腹中之物, 是她本身就该具有的东西,就像蚌精贵妃腹中的宝珠。

原来是...灵气。

是她从诞生起, 便无法吸纳、积淤在体内的灵气。

因为阴阳的融合,被彻底地推生而出。

知道答案后,林以纾心中的慌乱终于平息,紧绷的身躯松了下来,满怀的恐惧被抛下,她低声呢喃着,“不是破道...”

接着,她猛然擡起头,带着无法掩饰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激动,t一子扑进了复金珩的怀里。

少女喜极而泣,“王兄,不是破道!不是破道!”

复金珩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嗯,不是破道。”

林以纾:“幸好、幸好...”

这一切是有迹可循的,林以纾突然想起了她在东洲镜时异常的祟线。

她当时被逼到了绝境,祟线发生了变化。它们不再是黑线,祟气所汇的长线,表面附上了一层银光般的透明光亮,变得夺目而坚硬。

现在想来,那纯澈的银光应该就是若有若无的灵光。

灵气自体内而来,却因为还未到产月,这才只在母体陷入绝境时,才短暂地护佑起林以纾。

当她走出东洲镜后,便再也没有再见到这层银光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林以纾靠在复金珩的怀中,低语声中带着恍然大悟,心中一直萦绕的迷雾终于被拨开。

复金珩垂眸望着恍惚的少女,擡手抚向她纤瘦而温热的小腹,轻轻摩挲着,动作小心而细致,仿若在感受着蕴藏在她体内的灵气。

复金珩将她搂得更紧,“平安就好。”

他只需要林以纾平安。

其余的,都不重要。

小腹发痒,衣衫也被揉皱了,露出白皙的腰肢,但林以纾顾不上这么多,她的心因灵气的事而欣喜,还沉浸在饱满的劫后余生中。

她的呼吸急促着,双手攀附在复金珩的后背,“王兄...”

复金珩低下头,双臂环住她,将她揽得更紧。

这一刻的相拥,无关风月。

兄妹相叠的心脏跳动,在夜色中同步。

林以纾的下巴埋在复金珩的肩上,月光下的泪眼逐渐变得坚定。

她的手指攥紧。

她要将灵气‘生’出来。

越快越好。

*

灵气之事,欣欣向荣,以至于林以纾隔日醒来时,依旧沉浸在前夜的欣喜中。

又想到往后都不需要探檀了,高兴地在榻上翻了好几个身。

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但很快,她的思绪转向了她的左眼。

林以纾擡手摸向自己的左眼。

情人庄的谶片,其中有一片融入了她的左眼。

她得看一看。

其实她昨日就想找复金珩一起看,因探檀之事耽搁了。

早飨,林以纾前去无舆殿和王兄共用。

她惦念着左眼之事,用飨间一直欲言又止。

本该有无数个机会和王兄说起左眼之事,但抿了抿嘴,最终又没说。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不能告诉王兄。

这是一种第六感。

左眼的眼皮一直不安地跳着,让林以纾有些紧张。

她决定先回去自己看一看左眼的谶片。

用完早飨后,有百官找复金珩议事,林以纾回到内室,借着整理仪容、更衣的接口,让清秋在外面替她守着。

她走进内室,‘吱呀’关上了门。

少女站在榻前,侧脸被窗外的日光照得柔和,她迟疑地擡起手,复上自己的左眼。

她轻声道,“起...”

左眼,金光乍现,立起了竖瞳。

瞬间,左眼前的图景如同滔滔洪水般涌来。谶片中的预言开始显现,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她看到了许多她从未见过的画面,也有似曾相识的情境。那些零散的片段、混乱的景象在她左眼中无序流淌,编织成了一幅幅晦涩的预言画卷。

内室寂静无声,只有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急促。

清秋守在外面,忽然听见一丝断续的哭声。她蹙起眉,侧耳倾听。

王女哭了?

不可能啊。

怀有灵气这般祥瑞的事,王女今日早晨还一直欢笑着呢,怎么可能哭了...

清秋再仔细听着,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哪里有什么哭声...肯定是她听错了。

清秋其实没有听错。

内室,林以纾早已泪如雨下。

泪珠一颗颗盈出眼眶,无声地从双眼坠落。

她看完左眼的所有景象后,先是沉默,而后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门外的清秋听见。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柔软的身体在无声的哭泣中不住颤抖。她慢慢跌坐在地上,手撑在榻边,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只能靠着一点点支撑不至于倒下。

没有人知晓她在因何而恸哭。

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她找到了救王兄的办法,可...

她抱住自己,泪水无声地流淌。

谶片终于从她的左眼中脱落,掉入了她的手心,林以纾低头看着它,泪水随之落在了手心里。

她知道,自己应该将这个谶片告诉复金珩,告诉其他人...其实还有一块谶片在她这里。

然而她却迟迟未动。少女的长睫在泪光中垂下,内室的阴翳笼罩住她的面容。

她攥住谶片,缓缓地加重力道,谶片在她的手中被攥成了灰烬,扬洒、毁灭。

林以纾的手心,留下了滚烫的伤痕。

手心的灰烬飘落,仿佛从未存在过。

门再次被打开,清秋回头望去,看到王女从内室走了出来,换上了一件鲜亮的裙裳,清纯而妍丽,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女,又像是被染上胭脂的芍药。

清秋躬身,“王女。”

林以纾:“没事了,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轻柔如常,嘴角挂着浅笑。

她笑着,就好像从未哭过一般。

*

扮成欢喜而烂漫的模样,一向是林以纾的拿手好活。

内心的恍惚如影随形,表面却还是那幅欢欣的模样。

一整天,她都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气中,行尸走肉地度过每一个时辰。

表面上维持着恬静的微笑,应对着官员和宫人的话,但实际上,脑海内的紊乱一刻也未曾停歇。

那些从左眼看到的画面,晦涩不明的言辞,不断在她的脑海深处回响,交织成了一团巨大的迷雾,挥之不去。

她能做什么...她到底该怎么做...

她能...这么做吗...

她一直这般恍思着,以至于白日镇南医姑来找她,嘱咐灵气助产之事时,她一直没怎么听进去。

她只是茫然地坐在那里,目光随着医姑的嘴唇动而略有迟缓地移动,神思早已远在千里之外。

镇南医姑耐心地说道,“灵气不是实形,助产之事完全可由道侣帮忙,适当地施以助力。房事愈多,助力愈多。至于乳汁止不住的情况,王女也可以请道侣揉按加以缓解。这些事,《檀胎》中已有详细记载,呈铭之前应已与您说过,‘以房事调摄助檀,滋养身心’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些话平日若是听到,林以纾一定会脸红着不敢直视对方,羞赧无措。而今日,她只是缓缓地、不停地点头,重复着,“我知道了。”

镇南医姑见状,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放缓了语调,关切地问,“王女今日为何如此恍惚?可是身体不适?”

林以纾听到问话,怔了一瞬,随后缓慢地摇了摇头,又笑起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