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第八十三章
隔日醒来, 林以纾脸上顶着两个牙印儿,急匆匆地穿上丝履,去找呈铭医姑。
她当然不是因为牙印儿的事去找医姑,而是因为一件更重要的事...她的小腹, 兀然酸胀起来。
今早, 她是被小腹给胀醒的。
这种酸胀感, 就感觉有人在她的肚子上擀肚皮,一层一层地往上卷着泛酸。
她往外走的时候, 甚至快要忍不住想要干呕。
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往外走。
自从知道这檀胎后, 说实话, 除了一开始慌张了会儿,林以纾之后根本就没将这事儿太放在心上。
一是因为这半个月里,檀胎确实没有什么动静,她很多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没有怀胎。
二是因为她根本没功夫去忧虑此事,睁着眼t是祟地, 闭着眼是祟灾。
谁曾想,这今早一睁眼, 小腹酸胀成这样, 跟在无限地抗议她的忽视一样。
这不是疼,这是彻底的胀。
本来很困,活生生被酸胀醒了。
她实在受不住。
按照往常, 她现在这个时候该前往芥子空间修炼了, 可现在她根本没心思在去想修炼的事, 赶忙撑起伞, 往大雨中走。
雨有多大,她便走得有多快。
本来想直接用竹篆飞过去的, 但一调用祟气,肚子酸胀得更厉害,这才作罢。
油纸伞下,少女脸颊左右两个并不明显的红痕十分对称。
别人看不出,但林以纾可知道自己脸上顶着的是两个牙印儿,她就这般直接顶着它们走出来了。
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说实话她还挺佩服自己的,昨夜被摁着咬出一个牙印儿后,她竟然还能回到自己榻上,两眼一闭,便这么睡了过去。
天塌下来都不能影响她,心是真的大。
可现在,天真的塌下来了。
肚子里的檀胎倒是怎么了,往日小腹也没这般酸胀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行走于雨幕中,雨水从油纸伞的伞面不停地滑落,滴在地上的积水上,溅起水花。
少女的步伐快而仓促,一路走过去,踏上了太医院的廊上,将手上的伞甩了甩,水滴往外溅落。
油纸伞被斜倚在漆红的柱子上,她往前走,推门而是。
“呈铭医姑...”
“医姑...”
她唤着。
太医院内,医姑正在堂内摘药籽儿,瞧见殿下捂着小腹走来,赶忙起身,“殿下...”
她迎上。
林以纾:“我这小腹...”
见殿下脸色不对,呈铭医姑将她引入净房内。
净房内寂静,少女紧张地躺在榻上。呈铭医姑手按在她的小腹上,手缓慢地移动。
呈铭医姑:“我按到酸胀处,殿下便哼一声。”
呈铭医姑手下的灵力挪动着,林以纾嘴中的哼唧声就没有停下过。
这种酸感,跟经脉打了结似的,不把结打开了,这种感觉根本无法消失。
不过随着呈铭医姑灵力的布施,小腹上的酸胀感消褪了些,林以纾紧锁的眉头舒展开。
呈铭医姑一脸担忧。这些时日,她一直在为殿下搜寻不同有关檀胎的书籍,阅览不少于上百本。
越读越觉得怪哉。
典籍上有关檀胎的症结,总是跟殿下的对不上号。
就譬如拿显怀这一点来说,按道理有了两个人的愿力,小腹应该能有普通人怀胎三四个月大了,可殿下的小腹不仅没变大,甚至纤瘦得过分。
林以纾:“怎么说?”她坐起身,理了理衣裳。
呈铭医姑:“殿下,按道理说您发现怀胎也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您一直都没停下休息,一直在外除祟、辛劳。属下之前跟您说过,怀胎之人不能劳累。殿下一直在外奔波,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您的小腹才会有所不适。”
林以纾:“医姑之前对我的嘱咐我都尽量在做,可...现下时局,可不是我能休息的时候啊。”
祟灾之下,岂能偏安一隅?
呈铭医姑:“我能明白,可殿下,正是因为这般我才会如此担忧您...”
她道,“接下来的两个月,您真的没有办法闭关休息么?”
林以纾喝了一口茶,摇头,青丝上的发钗跟着晃,“医姑,你为了救助那些伤亡的修士,夜夜都不合眼的,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尽量和祟灾做斗争,我作为天都的王女,怎么可能闭关不出,不问世事。”
别到时候人活下来了,世界毁灭了。
还有王兄...
这不现实。
呈铭医姑叹了口气,“那我还是为殿下做些方便携带的补药,尽量让殿下就算劳累,也不会过于难受。”
林以纾:“我今日小腹酸胀,便是因为肚子里的檀胎么?”
呈铭医姑:“殿下肚子里的檀胎还未成形呢,都还是个‘存在’,不会造乱的,之所以酸胀,是因为过度劳累加大了您的妊娠反应。”
说起这个,呈铭医姑望向王女,“殿下,您可有哪里不舒服?”
被问到这个问题,林以纾僵了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确实...还有些地方不太爽利。”
呈铭医姑,“殿下但说无妨。”
她道,“我是医者,不是外人。”
“就是,就是...”
林以纾一咬牙,指向了自己衣襟以下处,“这处地方,特别得发胀。”
其实她觉得胸房发胀,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一直没看重,毕竟她来例假的时候便有这症状,没太放在心上。
可今日小腹这么一酸,那处也跟着极致地酸起来,跟有什么东西要往外渗一样。
林以纾将唇咬紧了,“医姑,我、我该不会要...”
医姑接过话,“妊娠渗奶很正常。”
林以纾:“!”
她道,“还没、还没...”
呈铭医姑:“殿下不必害怕,我先替殿下调理着,尽量不让您不适。”
医姑继续对王女叮嘱了许多事项。
说完后,医姑坦言道,“殿下,之前属下答应您要去查清檀胎的事,我这越查反而越糊涂了,因为我发现殿下身上有很多症状和经书上的不尽相同。”
林以纾:“辛苦医姑了,毕竟现今这世上,没有和我一样的例子。”
也许有一个...纳兰宜。
她怀疑纳兰宜当时怀的也是檀胎。
可惜她已然香消玉殒太多年。
呈铭医姑:“若是师父还在就好了,她老人家曾经帮一个怀檀胎的女子看过病。”
林以纾:“哦?”
她第一次听呈铭医姑提起,“那为什么师父没有将此事教给医姑你?”
呈铭医姑:“她已然仙逝了...”
她道,“那位身负檀胎的女子是她负责的最后一个病人,还没来得及同我说一说这事例,便驾鹤西去了。”
她又道,“不过我有个师姐,名号是‘镇南’,她当时也随师父一起出医的。”
林以纾:“那这位镇南医姑呢?”
呈铭医姑摇头,“师父走后,我们几个徒弟四散,她的踪迹我一向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医姑怅惘,“我的师姐,在调理女子方面,要比我精通很多。”
术业有专攻,被誉为神医的呈铭医姑遇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也十分挫败。
林以纾沉思了会儿,拍了拍呈铭医姑的肩,“不聊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了,医姑先给我一些能调养妊娠的药,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先不久留了。”
说完后,她将盅中的茶一饮而尽。
事情确实很多。
不仅要广览卷宗,还要不断地修炼,林以纾的一天恨不得能掰成三十天来用。
回程上,执事长老向她禀报了一件严重的事。
用来护佑百姓的大型灵障,在昨日发生了皲裂。
屏障上附着的灵力一直没有减退,这般无缘无故得裂开,只能说明屏障外的邪祟越来越厉害了。
外界的祟化竟然还在不停地进化中。
长老说,他们怀疑,屏障外,出现了新的、十分庞然的祟地。
因为屏障碎裂的时候,有人听到了剧烈的撞击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撞击着铺天盖地的灵障。
单个的邪祟绝对无法做到震碎屏障的事,除非是内含无数邪祟的大型祟地。
这件消息是一位修士带回来的,那人满身是血,神情颠狂。说当时屏障裂开时,他随着一队人马准备出屏障,平定这个不断撞击灵障的祟地。
结果出了灵障的同伴们,突然转身将他狠狠地推回了屏障内。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同伴在灵障外的祟气中炸成了血雾。
仅仅是祟气...他们甚至没有看清祟地长什么样子,就这般无端牺牲了。
这个崭新的祟地显然已经凶险到超乎所有人的意料,仅仅是散发的祟气,就能瞬间剿杀一群修士。
它就像破道的麾下将一般,窥探着屏障内的盘中餐。
这显然是一块比东洲镜要凶厉数百倍的祟地。
不、还没有看到它的形体,林以纾还不能确定这是块祟地。
此事她一定要告知王兄。
不过王兄现在不在无舆殿内,林以纾先进了无舆殿,先进行今日的修炼事宜。
比起新发现的那个祟地,芥子空间里的这些小祟地显然不够看。
林以纾近来熟能生巧,甚至不用亲身一个个地进入祟地,便能将这些地域给封灭。
她站在竹篆上,飘飞于芥子空中。
闭上双眼。
符咒从她的周身飘飞而出,成沓地涌向不同地祟地,芥子中下起了暴雪,偌大的空间内全然是无字的符咒。
她一开始并没有着急将这些祟地给毁灭,而是用祟线往里探,用神识去探t查各个祟地有没有藏着有用的消息或是预言。
数十个祟地一个个地探查而过,根本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果然,就算是被叠加过的祟地,不超过东洲镜这种程度的,根本没办法再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无用功。
无字的符纸包裹住祟地,芥子空间里响起一声声震动,碎屑在芥子中翻飞。
林以纾没有再久留,乘着竹篆飞出了芥子。
出来后,竹篆上升,飞回了林以纾的手掌间。
她的左眼跳了跳,心中有个不详的预感。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总感觉,自己可能没办法在行宫再待下去了。
屏障外妖鬼横行,非常危险。
但只有危险的地方,才最靠近真相。
她估计自己得出宫了。
林以纾往外走,雨越下越大,妊娠期的烦躁让她有些难以自安。
手无意识地抓着手背,等她反应过来时,手背已经被抓出了几道血痕。
林以纾:“!”
她从纳物囊中找出了呈铭医姑给她准备的瓷瓶,瓷瓶里装着专门压制怀胎带来的躁气的药。
打开瓷瓶后,倒出一颗灌入嘴中,咽下去后心情舒缓了一些。
但大体而言还是不太好,她往廊外走时甚至没乐意撑伞,只用祟气护住了自己的衣裳,任由雨水顺着发丝往下倾落。
也好让自己清醒些。
大雨中,她停住了脚步。
她看到一群官员朝她奔跑而来,脸上的神情十分急切。
官袍逼近。
官员:“殿下,殿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