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金珩:“他来找你何事?”
林以纾:“他说他不久要离开磐封,回临阜处理事务,与我告别。”
复金珩擡眼,“殿下不舍?”
林以纾:“.......”
她一哽。
她适才不是说了个陈述句么,怎么就变成‘不舍’了。
林以纾:“王兄,你从哪个字眼听出我不舍了?北境少主有他自己重要的事要去处理,我为什么要不舍,反而很希望他能早些去临阜,将事务处理好。”
侍从送来汤药,复金珩从案上端起汤药。
热气往上扬,他擡起玉勺,“来喝药。”
林以纾被药味熏得皱鼻子,如若王兄不在此,她肯定会偷偷加糖进去。
但是医修说,加糖会影响汤药的效用。
王兄似是知道她会做些小动作,这些时日,都是复金珩亲自给她喂药。
林以纾习惯了,复金珩这么一喊,她就坐直身。
复金珩靠近,玉勺伸到了唇前。
少女的朱唇被药液沾湿,秾色艳质,林以纾小口地啜着药。
复金珩:“慢些喝。”
林以纾乖巧地点头。
两人相依,每当林以纾将药咽下去了,复金珩再舀给她。
有滴药液不小心从林以纾的嘴角往下流,她自己没注意到,复金珩骨节分明的手按向她白皙的脸颊,已然将药液给抹去。
林以纾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太丢...脸了。
三百六十五天,总有三百六十天在王兄面前丢脸。
喝完药后,林以纾没心思看书了,她有一件事想同复金珩说。
她看着不远处在处理奏疏的复金珩,手指攥紧绸被,不知道自己此时问出口是否合适。
能说么…
复金珩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他走近,“殿下想说什么?”
林以纾:“我、我...”
她顺势抓住了复金珩的袖袂,“王兄,我们此次去东洲...西夏的那些人也会去...听说西夏王本人回会去。”
她吞吞吐吐,“王兄,你会不会不开心...”
她有些担忧王兄。
西夏是复金珩的出生地,虽然他现在和西夏断绝了关系,但毕竟还有这血缘的联系。
远处躬立的侍从心想王女可能小看复金殿下了。
适才在廊间,他们已然向复金殿下禀告此事,复金殿下完全不把西夏放在眼中。
什么血缘、宗亲...这些世俗的东西,复金殿下向来不放在心中。
复金珩垂首望向少女,“你担心我?”
林以纾晃了晃他的袖袂,“你是我的王兄...我能不担心么?”
她问,“你看到他们,心里会不舒服么?”
林以纾一脸专注地望向她。
复金珩的视线划过林以纾柔美的侧脸,“不至于此,但每次及看到他们,确实是会想到...”
他停顿了片刻,似在思寻措辞,“我身边没有亲族,再无家人了。”
林以纾:“!”
侍从:“!”
不是,这还是刚才廊间的那个复金殿下么...怎么两套说辞啊。
复金殿下还能在意‘家人’这种事?
侍从在惊愕,林以纾却在心疼。
少女瘪瘪嘴,擡起身,径直抱住复金珩,紧紧地环着她的王兄。
呜呜呜。
林以纾:“王兄,谁说你没有家人的,我就是你的家人...那些西夏人才不重要,王兄往后只要看着天都,只要看着我和父王就够了。”
复金珩搂住怀中的少女,“好,只看着你。”
林以纾将王兄抱得更紧了,殊不知这投怀入抱,正中某人的陷阱。
侍从:“......”
林以纾沉浸于西夏之事,直到王兄走后、宫人说呈铭医姑到来时,她才提起神。
呈铭医姑!
那位远近闻名、隐居多年,北境最出名的医修。
她终于来了。
门被推开,呈铭医姑踏入涵室。
与林以纾想象中不同,呈铭医姑是一位满脸带笑、慈和的中年女子。
她还以为高人,一般都是高冷挂的呢。
呈铭医姑:“给殿下请安了。”
林以纾:“有呈铭医姑来替我看病,我感激不尽。”
她摊开手,“不过我的伤应该快好了。”
呈铭医姑:“外伤好了,内伤还要养,神识也要养。殿下的玉体,要确保万无一失。”
呈铭医姑坐到林以纾榻前,给她把脉。
行脉时,呈铭医姑肃然起来,她仔细摸骨、探脉。
林以纾从小就怕看医生,“医姑...可是看出什么了?”
呈铭医姑:“殿下肾虚。”
林以纾:“!”
事情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呈铭医姑:“殿下是不是总是熬夜?少眠。”
林以纾:“...近来确实通宵看了几回书。”
呈铭医姑颔首,继续把脉,“殿下修道很有悟性。”
林以纾:“!”
这、这都能把出来。
这是什么奇门遁甲的医修。
呈铭医姑的话如同珠子般弹出来,“殿下对待感情比较迟钝,可能是很少和人亲密相处的缘故。”
“殿下自小生活优渥,但成长中形单影只,常常处于被打压的状态,容易掩藏真实的自己,脾经不佳。”
“殿下也有些气虚,不喜动弹,但近来总是违背本性不断修习,气血有些亏空。”
林以纾:“......”
再这么说下去,她都怀疑呈铭医姑会拿出一张纸来,给她画树、房子和人。
这哪里是医修,这是心理医生吧,都开始回溯她的原生家庭了。
呈铭医姑给她布针之后,林以纾立即改变了对她的印象。
这绝对是有真材实料的。
其他医修替她布针,她顶多感觉伤势好了些,t可呈铭医姑给她布完针,她感觉到自己的神识都快飘起来了。
身体轻飘飘的。
何止是伤势好转,感觉下一刻就能出去打十头牛。
呈铭医姑将针取下,重新给林以纾把脉。
她略微蹙起眉。
这是...
可摸着又不像。
一种奇异的脉象在她指尖下转瞬即逝,当她想要捕捉时,已然消失了。
错觉么?
呈铭医姑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摸到这种流动的脉象。
呈铭医姑:“殿下,近来可有行房事?”
林以纾正在喝水,差点将茶给喷出去。
“咳、咳咳...”
林以纾咳嗽几声,“这、这个也需要被问诊么?”
呈铭医姑点头,“殿下要如实相告。”
林以纾眼神晃动,“确实、确实是行了的。”
她的双颊转红。
呈铭医姑:“多久之前行的房事。”
林以纾:“有了....差不多一个月。”
呈铭医姑:“行房事后殿下可曾用过避子药?”
林以纾:“用、用过。”
呈铭医姑:“可有那避子药的药方,拿来我看一看。”
清秋听到此话,将那天她给殿下的避子药方呈给呈铭医姑。
呈铭医姑仔细看了,又接过清秋递来的原药,翻看检查。
是对的药。
那看来...她适才看到的脉象确实是巧合。
呈铭医姑:“殿下的身体还要再养一养。”
她提笔,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写下药方,“喝下此药,应该就能好了。”
清秋:“请问疗程是多久,一日吃几副。”
呈铭医姑:“只要吃一副就够了,吃下这一副药,药到病除,没有什么所谓的疗程。”
好大的口气。
林以纾惊讶地睁圆眼,“只要吃一次药就够了?”
那她这么多天喝的苦药算什么?
清秋:“医姑,真的服用一副便足够么?”
呈铭医姑所言为实,“我开药向来即用即除,立马就能起效。”
清秋:“那会不会有不起效的状况?”
呈铭医姑:“除非将死之人。”
林以纾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她赶忙让清秋将药煮来,她要快刀斩乱麻,结束她这漫长的苦药之旅。
药很快便捧来了,药中有芝麻的香味,闻起来竟然还挺香。
林以纾嗅了嗅,擡头,小口地啜了进去。
喝完后,她的身体再次陷入轻盈而充实的状态,脉络被顺通,丹田温暖地发热。
这感觉真好啊...
林以纾准备下榻试试自己有没有好全乎,这才刚下了一条腿,她的腹部突然一抽。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来。
她喉头一热,俯下身,突然干呕起来。
肚子里翻山蹈海。
林以纾:“!”
清秋:“殿下!”
林以纾:“……”
不是说药到病除么!
林以纾捂住自己的嘴,满脸苍白,“快、快把呈铭医姑请回来。”
她、她该不会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