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王放下了手中的茶盅,“正如西夏王所说,我们固守这么多年的秩序,早就开始崩塌了。”
他道,“这个天下,该变天了。”
茶盅“啪”得拍于案上。
东洲的王宫内,一道病弱的身躯于雷雨夜中惊醒,他身披黄袍,卧于榻上。
起身后,病残的躯体让他不停地喘着气,身体如同抽风箱一般沉闷地响动。
宫人见他醒来,纷纷过来服侍,向被雷惊醒的东洲王奉茶。
东洲王颤着手,捧住茶盅喝茶,“我睡了多久了?”
宫人:“自您昏睡过去,已然...两个月了。”
东洲王的脸色变得难看,“召司丞入宫。”
宫人颤颤巍巍地擡头,“陛下,司丞...已然被储君给处死了。”
东洲王拿着茶盅的手一顿,他又问了一些大臣的名字。
无一例外,宫人的回答都是,“他们...已然被储君给处死了。”
东洲王病倒昏厥的这两个月,朝庭被釜底抽薪,死了许多人。
东洲王:“将赫连子明喊来,他到底想做什么!你把他喊来!”
这个魔鬼,是他的儿子。
门外的雷,照亮东洲王的脸上的狰狞。
宫人:“储、储君他去踏云会了。”
茶盅“啪”得摔落于地,雷声轰隆劈下。
同等天地下,睡梦中的林以纾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多歪歪道道的事,她只觉得外面的雷有些响。
好像有人捂住了她的耳朵。
嗯...肯定是在做梦。
总不可能是耳朵自己长出手了。
林以纾将绸被高高地拉起,将自己给塞进被褥中,隔绝外面所有的嘈杂。
隔日,天光大亮。
林以纾醒来,有些懵地从绸被中醒来。
有那么一瞬,她没反应过来自己在那里。
林以纾:“!”
啊!她回来了!
林以纾摸索自己的全身,很好,没有残缺部位,她昨夜回到北境王宫后,看来是安全地摸回了自己的涵室。
两个腰子都还在。
可她...是怎么回到涵室来着?
她记得她当时刚从破庙回来,身体里被压抑的余毒反噬了,然后整个天地粉成了一个巨大的泡泡糖,她掉到了王宫中,扶住了树,然后...
清秋:“殿下。”
清秋躬身入内,她擡起手,为林以纾擦拭额角的细汗,“您出汗了。”
林以纾懵懵地道,“昨夜好热。”
清秋:“是啊,昨夜下雨打雷了,确实非常闷热。”
林以纾:“昨夜打雷了?”
她好像听到了,但又好像没听到。
这不重要。
林以纾:“清秋,你可曾看到,我昨夜怎么回来的?”
清秋:“殿下,您昨夜喝了药之后就睡下了,属下站在外面守着您,没有放一个人进去。”
林以纾:“......”
不仅有人进来了,她自己还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
林以纾欲言又止。
清秋:“属下清晨时进来给您摸了脉,脉象平稳,余毒褪下了。”
林以纾:“你真没见人进来么?”
就算金丹的修为不足以见到那个蛊人书生,但起码能见到她啊。
清秋摇头:“属下和其他侍卫严防死守,一个人都没有放进来。”
林以纾:“......”
林以纾四十五度望天,心中悲伤。
都怪书生的祟地太强横,没能让门外的侍从们发现异常。
都怪她已经筑基了,来去的踪影太过神出鬼没。
清秋:“殿下,您在看什么?”
林以纾:“......”我在凹造型。
林以纾转过脸,清秋望着她的脸突然露出笑,而后赶忙躬身,“殿下恕罪。”
林以纾:“?”
林以纾:“为何而笑?”
清秋拿来铜镜。
清秋:“许是殿下昨夜服过药的缘故,脸肿了一小圈,嘴巴也肿了。”
跟个水润的小包子似的。
小包子林以纾举起铜镜,痛苦地望向镜子里水肿的自己。
不是...脸肿她能理解,怎么嘴都肿成这样了。
一摸,她“嘶”了一声,“疼。”
清秋:“水肿的厉害时,确实会疼,我去给殿下煮莲子羹消肿。”
清秋走后,林以纾还在观测铜镜中的自己。
怎么看怎么都像蜜蜂小狗。
林以纾:“......”
铜镜照到的嘴角,有一块泛红的痕迹,林以纾一模,发现是嘴角破了。
如同包子被咬出了一块红豆馅儿,怎么擦都擦不掉。
林以纾:“......”
难道被蚊子咬了?
难道是昨夜药性大发,她终于忍不住...对自己下手了!
难道...
林以纾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想后,立马解开自己的衣襟往衣裳内看。
仔细地看看前面、后面,确认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一片花瓣时,她才松了口气。
很好,屁股也不疼,腰也不疼。
看来确实是被蚊子叮了。
林以纾起身后,喝了一碗莲t子羹,便开始召人进来。
她将纳物囊中蛊人的骸骨交给他们,让侍从交予踏云会搜查。
侍从退下后,她从袖中掏出追踪符。
追踪符上祟气阵阵,和昨夜她抛在破庙的追踪符是一对。
以前她没有灵气,没办法用追踪符。
现在,她有了祟气。
她闭上双眼,认真地感应了一会儿,视野回到那片虫斑之地。
满地的残骸置身迷雾中,虫蛊散乱地面,除此以外,没有更新的东西。
林以纾睁开双眼。
看来那个新郎官还是没有来。
林以纾轻叹。
此时,宫人快步入内室,走到林以纾身旁,“殿下,昨夜戚亲王受重刑,听说命悬一线。”
林以纾站起身,“他出事了?”
宫人摇头,“没有,最后还是醒过来了。”
林以纾:“好端端的,北境怎么又对他用刑。”
让不让人去探监了。
林以纾本定的是今日下午去地牢,可一看如此情景,生怕自己晚去一步,戚亲王就要在地牢里原地登仙了。
她站起身,“喊人去通知那些官员,我现在就要去探监。”
宫人告退:“诺。”
林以纾拿起玉牌,急匆匆地出门,于廊下快走。
一边走一边心中还在想,那群北境的监察官大概多久才能到。
走得心不在焉,林以纾没见到前面走来一群人,她垂首就往右拐。
却被一道修长的身影,给捞了回来。
林以纾略微睁大双眼,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复金珩给拽到身前。
复金珩的身后,跟着一群天都的官员,朝林以纾行礼。
林以纾:“!”
林以纾:“王兄。”
她朝那群官员颔首。
完了!
身为王女,在廊下狂奔,要被训了!
林以纾小心翼翼地擡眼,“王兄,早呀...”
复金珩走近她,“去做什么,这般急切?”
林以纾:“我要去地牢,去看戚亲王。”
复金珩:“北境的监察官员还未进宫,不用急。”
林以纾乖巧地点头。
复金珩:“衣襟乱了。”
林以纾低头看自己,“哪里?”
她感觉自己的衣襟非常整洁,连一个褶子都没有...等等,确实有一条、细不可见的褶子。
林以纾擡起手,要去摸自己的襟口。
复金珩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已然抚平少女的衣襟。
他看向林以纾的脸,向来冷肃的眼中有不明显的笑意。
林以纾:“!”
林以纾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细节。
嘲笑...是嘲笑吧!是在嘲笑她肿成蜜蜂小狗的脸吧。
林以纾有些恼羞成怒地擡眼,“王兄,我就是睡肿了,睡肿了不是常有的事么...”
复金珩:“殿下的嘴也被睡肿了么?”
林以纾:“说到这个...别提了。”
林以纾摸向自己的嘴角,“肯定是被蚊子咬了,一摸,又疼又痒。”
复金珩:“是么?”
林以纾擡起眼,她眼尖地在复金珩的嘴角也发现一抹红。
林以纾:“王兄,你的嘴角...也破了!”
大发现,特大发现。
向来注重仪容的王兄,竟然也破了相。
林以纾眼中带笑,走上前,“王兄,你的嘴角也破了。”
她故意放慢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复金珩垂眼看向她,“昨夜被一只兔子咬了。”
林以纾:“!”
兔子!
北境王宫内竟然有兔子。
不远处,在廊外侍立的天都官员们面面相觑,看着两位年轻的王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虽然听不清两位殿下在说什么,但从行为举止而论,二位殿下的关系显然十分和睦。
兄友妹恭,和和美美,君子之交淡如水。
天都的官员们点点头,天都的未来,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