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2)

外公总说他是重情重义的长情之人,安寻曾经也这样认为,可面对纪泽辞——这个他自以为爱得刻骨铭心的前恋人——安寻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眷恋之情。

别说眷恋了,连大一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他对纪泽辞已经毫无感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他:无论怎么看,对方都不符合自己的择偶喜好,上辈子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许,就是还不够爱吧。安寻最终得出结论

也可能,当时的自己只是爱上了一个滤镜中的人,当幻想破灭,滤镜破碎,自然就不再存丝毫念想。

此时面对穆迁的询问,安寻当然不会有任何犹豫:“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会觉得我很冷血吗?”

穆迁挑了挑眉,他凝视着少年的眼睛,像是在验证这句话的真假,片刻后,男人笑了。

“这怎么能叫冷血?”他笑着说,“这是清醒理智,也可以说幡然醒悟,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他本人。”

安寻隐约觉得这话有点耳熟,略一回忆,顿时愣住了。

他想起来了,穆弃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怎么能笃定,你对纪泽辞的感情就是爱情?

——你,真的爱过他本人吗?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安寻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又被穆弃说对了。

能将这段感情结束得如此干脆利落,事后也不留一丝眷恋,足以说明这份感情并不如他所想那样真挚,也的确不是真正的爱情。但如果当时的魂牵梦萦,朝思暮想,为他喜为他悲,这些表现都不能称其为“爱情”,那什么才叫爱呢?真正的爱情又是什么样的呢?

心中的疑惑太深,安寻忍不住问出了口:“殿下,你认为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呢?”

穆迁想了想,缓缓开口道。

“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定义的,但我对爱的理解,它是一种可以让你变得更好的情感。让人陷入痛苦的,不是爱,只是欲,虽然这个过程里,因为见识过真正的美好,难免会产生占有和无法割舍的欲念,但比起对方是否能接受我,是否也爱我,我更希望他能过得很好,为此我愿意做很多事,哪怕对方一无所知,只要他能获得幸福,我就会心满意足,甚至觉得漫长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安寻第一次听到穆迁如此严肃地谈及这些,惊讶之余,倒也觉得顺理成章。

对方毕竟比自己年长十岁,社会经验和人生阅历都丰富得多,自然会有一些不同的感悟。

不,不仅仅是感悟。

安寻突然想起,穆迁提及过的那位救治了他的星族恩人,再联想对方正在做的事情,刚才的这番言论,哪里是口头上的感悟,分明是他正在践行的复仇之路。

安寻张了张嘴,不知自己是该安慰对方还是该鼓励对方:毕竟那个人已经亡逝不再,唯有穆迁仍旧未忘却,为此独自布局数年,然后不远万里地来到中心区,要替他的心上人讨回一个公道。

但就算复仇成功了,死者依旧不可复生,你做的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大概是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些明显,穆迁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伸手将少年耳畔一缕翘起的发丝抚平,动作轻缓而温柔,“不用安慰我,也不用劝说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后果和代价,但我不认为这是一条错误的路,就像你毅然决然脱离了星河会一样,无论外人说什么,你都不会后悔和回头,因为你有着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的理由和信念,而我,也是如此。”

安寻沉默了一会儿,缓慢而认真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

他仰起头,冲着面前的人微微一笑。

“那就,一起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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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渐降临,此时纪家老宅灯火辉煌,豪门府邸的大门敞开,门庭内奢华豪车络绎不绝,无数贵客纷至沓来。

纪泽辞站在主宅三楼的窗前,俯视着,珠光宝气,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在庭院内明亮灯火的照耀下,都显得格外耀眼而自信。

今日能受邀前来的人,都是中心区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而一个小时后,自己就要在这些大人物的见证中,完成一场并不算十分光彩的婚约解除仪式。

思及此,纪泽辞越发攥紧了拳头,指尖深深插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

他其实不明白爷爷纪岭松为何要举办这场盛宴,就算要解除婚约,也大可以低调一点,何必将自己推到前台?难道还嫌自己不够惨,非要让所有人都来看自己的笑话吗?

他的疑问当然无人为他解答,就连父亲,也只是反复叮嘱他必须按照爷爷的要求做事,绝对不能有丝毫纰漏,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在筹划什么,目的又是什么,根本没人告诉他。

又是这样。

没人在乎他的感受,也没人认为需要在乎他的感受,他依旧是纪家那枚好用的棋子,一个不需要有个人意志的人偶,那些人理所当然地摆布着他,就和过去一样。

一模一样。

纪泽辞闭了闭眼,自嘲地笑了起来。

等他重新将视线投到楼下时,看到又有新的车驶进了庭院。

门童殷勤地上前打开车门,当车内的人踏步上铺在草坪上的红毯时,这位门童直接愣住了,完全忘了像接待先前多名贵客那样行礼问好。

不止是门童,庭院内不少还在热络寒暄的人也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话头,所有人都面露惊艳,继而目光发怔地望着那位新到场的客人。

在看清来者是谁后,楼上纪泽辞的目光瞬间凝固,表情也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