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夫人便热络地上前招呼。唐掌柜笑道:“我昨晚思前想后,自己也没有卢大夫那样的本事,只能给你们出一出人工。我带了几包糖,几包盐过来,够两三天的量了。若是不够,回铺子去取就是。我自己带着两个人,在大灶这边烧水,这活我们能干。”
杨安顺从灶台边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灰,也感激地过来行礼:“您真是雪中送炭。这糖和盐,值不少钱呢。”
唐掌柜摇摇头:“你们出钱出力,我不过帮一点小忙罢了。都是街坊邻居,同在一条街上做生意,这疫病不退,大伙儿不是病死就是饿死,我心里明白。”
杨安顺道:“大恩不言谢。”就带着他们到了灶上。
俞四娘带着侄女香儿也进来了,拱手笑道:“各位东家,能有什么帮忙的,只给我们安排就是。”
卢玉贞小声说道:“四姐,你绣了幌子,辛苦了。你这个眼睛……这里烟熏火燎的,怕伤到。”
蒋夫人笑道:“四娘,那我正有个合适的活计安排给你。”她拿了一匹大红布料过来,“昨天绸缎庄老板捐给我们的,玉贞在后院把药也配好了。你们就按着一拳头的量,像缝香囊一样缝药包就可以了。你们的针线,肯定是没得说。香儿动手缝,你就在门口卖,这样你可以不用眼睛。”
卢玉贞犹豫了一下:“卖多少钱合适呢?太贵了,人家就不买了。”
蒋夫人道:“一缸水里用一包药,我看五十文钱就合适,大黄、白术、桂枝这些药,都是货真价实的,咱们也不赚什么。家里有水缸的,也出得起这个钱。要是白送给他们,指不定他们不珍惜,回手就扔了。”
香儿就接过布来,用手比了比,笑道:“这个容易。”
唐掌柜打开带来的油纸包,将里头的点心一一分给众人:“铺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只有这些糕点,也是昨天晚上熬夜现做的,都尝尝看。”
她专门拿了一个清淡些的递给杨安顺:“这位小掌柜听说得了病刚好,就不能吃甜腻的。试试这块绿豆糕。”杨安顺用袖子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接过去了。
蒋夫人又过来问:“安顺,能不能安排人煮些汤面给大伙儿吃?”
忽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来:“汤面不够,怎么也要有点肉吃才对。”
胡大嫂带着素梅,拎着几个极重的花布包袱走了进来,打开一看,是香喷喷热腾腾的肉包子,皮上还泛着油。
胡大嫂笑道:“我们府里的夫人要做善事,吃喝自然是我们统管了。正好厨子都是现成的,我三顿都来送,你们不用管这些杂事了。”
卢玉贞大喜过望,连忙招呼人过来:“赶紧都来吃,吃完趁着天光,咱们就将施药的幌子打出去。”
杨安顺在门口设了梯子,卢玉贞带着“赠医施药”的布幌子爬上去,将它挂在牌匾旁边。她歪着头看了看,拍拍手笑道:“这幌子蛮招眼的,还是四娘绣的好。”
她慢慢往下走,冷不防一个踩空,杨安顺连忙扶了一下梯子,她才稳住了。
蒋夫人又给了杨安顺一叠红色烫金花纸,上面写了施药的字样,笑道:“文房四宝铺子给的,安排人各处贴一贴。”
那个晒太阳的少年站起身来,擦了擦汗,说道:“杨掌柜,咱们一道去吧。”
杨安顺笑道:“好啊。”
他们结伴向街的另一边走去。杨安顺见他是同龄人,大感亲切,问道:“你是哪里人啊,是镖局的吗?”
少年摇摇头:“不是,我是山东登州人氏,正巧在京城办事,等……等朝廷的一封文书。”
杨安顺道:“那你是驿卒还是当兵的吧。”
少年咳了一声,没有回答,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京城的女人,也都这样厉害。”
杨安顺憋不住笑了:“她们个顶个的能干。”又想起他用了“也”字,不由得好奇起来:“你还认识什么很厉害的女人吗?”
少年微笑道:“我家里给我定了门亲事,听说那家姑娘厉害得很。”
杨安顺就笑道:“世道本来就难,女人厉害些,能顶门立户更好。大丈夫能屈能伸,让着她点也就是了。横竖又不会杀人放火。”
少年幽幽地叹了口气。杨安顺又问:“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实在失礼。”
少年道:“我姓戚,戚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