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险情(2 / 2)

陆耀冷着脸道:“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就……”

蒋千户小心地答道:“昨天我带着人赶过来,离得老远就听见方大人在河沟里头一声一声地叫着找人,我怕大晚上的再发了水,苦劝他上来,他不肯。”

陆耀往br />

蒋千户陪笑道:“您吩咐过的,我哪里敢呢。再说卢姑娘是我们自己人,对自己人见死不救,那就没天理了。我们点了灯笼,三五个人一伙,沿着河沟往下走,走了一个多时辰,就看见马车了。车是翻的,好几块石头撞进来,窗户跟门都碎了。”

陆耀一下子停下了,过了一阵问道:“里头有血没有?”

蒋千户道:“有一些,不多。怕是人一下子给撞了出去,直接冲走了。”

陆耀往河沟里扫了一眼,叹了口气:“衣裳,包袱,行李什么的呢?”

蒋千户道:“车里头有个木头药箱,别的都没见。”他指着旁边:“马车就在那里。”

陆耀走了几步,就看见方维肃然地站在马车边上。细雨里他没有打伞,手放在破损的车架上。他的衣服烂了几处,脊背仍是挺直的,头发有些乱,脸上又青又白。

听见陆耀的脚步,他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陆耀咳了一声,小声道:“你别急,我多带了些人,在这片铺开了找,一定能找到的。”

他眼睛里全是血丝,红得像是要流出血来。听了这话,他却缓慢地摇了摇头,“陆指挥,你是来赈灾的。我一路看着,这周围村庄也有几千人,怕是房屋倒了一半还多。你们赶紧往那边去吧,怕是灾民也没吃没喝,撑不了多久。”

陆耀叹了口气,又道:“你这边……”

方维的声音很嘶哑:“一百人也够了。玉贞……一定也不愿意让你耽误在这儿。”

陆耀听他说得十分平静,心中一酸,又道:“你先歇一会吧,也别自己先熬坏了。”

方维没有接话,只道:“你快走吧。”

陆耀解了腰间的酒囊,递给他道:“这里潮气太大,你喝点酒暖一暖。”

方维拧开了,对着喝了两口,就咳嗽起来。陆耀回头对蒋千户道:“给方大人弄些热食过来。”又回头道:“这里还要别的吗?”

忽然又有个人的声音道:“陆大人,方大人。”

陆耀转脸看去,正是严从周。他穿着官服,小步上前到了方维面前,打躬作揖道:“方大人,我实在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我听说了,便也赶了过来。太过意不去了,我……”

方维眼神落在他脸上,竟是无喜无悲,整个人像一缕幽魂,严从周心里打了个突,便说不下去,僵在原地。陆耀心里也发起毛来,推了严从周一把,小声道:“严大人,你先走吧。”

方维淡淡地道:“大概是我命该如此。”

严从周听了这话,十分窘迫,刚想开口,忽然有个军士过来道:“方大人,在河边浅滩冲上来一具尸体,身上的衣裳绣着严字,想是严府的马车夫。”

方维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撑着马车才勉强站住了。陆耀见他神色恍惚,连忙道:“正好严大人在这里,我跟他去认一认。”

陆耀带着严从周往河边走。严从周道:“陆指挥,我真不是有心的,我又料不到……”

陆耀阴沉着脸道:“从城里一路到昌平,也有一百里的路程,你就派了个车夫,这事办的实在不妥吧。”

严从周叹了口气道:“是我的不周到,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好尽力补救就是。我看那个女人样貌十分平常,可能也是命浅福薄,没有富贵的命格儿。我给她好好发送,什么都用最上等的。方公公一时自然是伤心,我从外头弄几个相貌标致、性情柔顺的伺候着,时日一长,也就好了。”

陆耀听完冷笑了一声,也不言语,不一会到了浅滩,蒋千户引着他们过去。那尸体已经被水泡的变了形,严从周看了一眼,就扭过脸去,捂着鼻子道:“是我府上的人,衣裳是对的。”

陆耀对着尸体瞧了一会,又对着蒋千户道:“可能就在附近。你叫几个人,在长竹竿顶上挂个钩子,路过的尸体都捞上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蒋千户答应了,就叫人去准备。陆耀对着浑浊的水流凝望着,默默叹了口气,对着严从周道:“咱们还是赶去前边,先把口粮送了。”

严从周道:“我吩咐人把后事弄起来。”又对着陆耀问道:“我听说方少监还有个干儿子在昌平,也没见他提呢。”

陆耀嗯了一声,皱着眉头道:“严大人,你在他面前,什么也别说了。”

他们又回到方维跟前。他见他们一路走过来,神情都是阴沉的,心里头已是雪亮。他撑着马车站着,总觉得快要立不住,喉咙里一阵翻搅,他蹲下身去干呕起来。

陆耀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他的头靠在马车上,眼睛里却没了眼泪,像是一下子陷了进去,小声道:“我撑得住。”

陆耀咬着牙道:“你保重些。”

方维慢慢起身,忽然眼睛落在车窗上。窗子已经破烂了,边缘有些大大小小的木刺。忽然心底有个疑问像火花一样爆了出来,他愣了一下神,冲着陆耀做了个手势。

严从周在旁边站着,脸色有些难看,踌躇着不开口。陆耀道:“严大人,你先到上面等着去吧,我安慰他几句。”

严从周如蒙大赦,行礼完毕,就转身走了。方维指着车窗,颤抖着说道:“陆指挥,你看这两块木头,有被撬过的痕迹。”

陆耀定睛一瞧,果然有些刀子的挫痕,惊疑不定:“这是……”

方维道:“我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玉贞有一个灰色的布包,是她自己做的,里头有些针刀和常见的药粉。她若是出门,一定随身带着,放在马车里。药箱好端端地在里头,布包却不见了,想必是她或是那个伙计受了伤,嫌药箱太重,没有带走。这窗子不是冲开的,怕是撬开的。”

陆耀见他说着说着,眼里大有兴奋之色,脸也涨的通红,连忙道:“很有道理。只是到处都是山路,他们能去到哪里呢。”

方维指着外面的一片山林道:“咱们得尽快,他们必定走不远,肯定是躲在什么地方了。”

陆耀道:“那多派些人手,附近搜山。”

方维摇头道:“那便是不用,不过得劳烦北镇抚司的兄弟,去我家一趟。”

陆耀愕然地看着他,忽然蒋千户过来道:“两位大人,在浅滩处又捞上来一些尸体。”

方维的脸一下子白了,两眼紧盯着他。陆耀道:“不要废话,有事快说。”

蒋千户看了看方维,小心地道:“里面没有女人,只是……其中有些是公公。看样子,大概是净军。”

陆耀点点头道:“清点一下人数,看看身上有没有牌子。”

蒋千户道:“是。只是还需要大人再过过目,我们也拿不准,他们身上头上,有外伤的痕迹,怕不是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