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第三十四章
江奉容怔住。
见他脚步甚至未曾为她停下一刻, 依旧搀扶着阿嫣一步步离开。
从她身侧经过时,阿嫣的肩膀处眼看便要撞到江奉容。
而江奉容还因着谢行玉方才那句话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此时心底还未起什么复杂的情绪,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毕竟从前的谢行玉, 从不曾这般与她说过话, 更别说是因着旁的女子与她这般说话。
她眼看着这一切,觉得荒谬又可笑。
但阿嫣到底不曾碰到江奉容。
因为在她即将要撞到江奉容的前一瞬,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 让她算是避让开来了。
江奉容稳住身形之后转身向那人道谢, 这才瞧清楚那人竟是隋止。
江奉容刚来筠文院就被谢嘉莹拉扯到一旁,心思也尽数放在了阿嫣的身上,确实是不曾注意到隋止竟然也来了。
只是此时显然也已经并非纠结这事的时候了。
这场赏画宴是没法子举办下去了。
原本谢嘉莹举办这一场宴会也不过是为了针对阿嫣,岂料谢行玉会突然出现, 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就这般带走了阿嫣。
谢嘉莹被落了面子,此时自然没了好脸色, 即便满院子应邀来参加宴会的客人都还在, 她却已冷着脸回了屋。
最后还是江奉容吩咐锦绣等几个谢府的下人向满院子的客人道了歉, 而后安排他们离开。
好在那些来参加赏画宴的世家公子小姐大多都是识趣的, 虽不曾有机会好生赏一赏李章的那幅画作, 但是能瞧见这般难得的一场好戏。
也实在不亏。
所以此时也都尽数散了。
等院中宾客尽数离开,江奉容才有些疲累地与锦绣道:“与嘉莹说一声,我便先回去了。”
锦绣知晓今日这般一闹, 江奉容的心里定然也是不好受的, 于是先点了头, 可斟酌片刻,又忍不住道:“今日您也瞧见了, 那位阿嫣小姐实在是个有本事的,奴婢只怕她并非只是想在谢府做个小姐, 而是有别的心思啊!”
锦绣虽不曾明言,但她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是分明了。
不仅仅是想在谢府做个小姐,而是……想做谢府的夫人吧。
锦绣是谢嘉莹的贴身婢子,谢嘉莹做事又向来是不过脑子的,若论起算计,便是一百个谢嘉莹也不是阿嫣的对手。
所以她此时如此说,除却真心觉得阿嫣对谢行玉有些别的心思之外,更是希望江奉容与谢嘉莹能死死绑在一条船上。
如此,才有应对阿嫣的希望。
但江奉容却并未多言,只依旧道:“我先回去了。”
如此,锦绣也只能福身向她行了一礼。
江奉容缓步走出了谢府,此时她竟也不知她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她并非住进了谢府,能时时刻刻盯着谢行玉与阿嫣的一举一动,在她的视角看来,阿嫣是谢行玉的救命恩人,谢行玉因着阿嫣的要求不得不将她带来上京。
而后因着救命恩人这一层身份约束,加之谢夫人对阿嫣似乎也极为怜惜,总时不时让谢行玉照料阿嫣。
一来二去,他们大约是多了不少相处的时候,可在江奉容面前,谢行玉想来是表现出极为厌恶阿嫣的模样。
有时候江奉容听着他所说的指责话语,心下都会劝的他说得太过,而后让谢行玉需得对阿嫣多些耐心……
从头到尾,她什么也不曾瞧出来。
到如今,她反而成为最为可笑的那个人了?
府门外,来时乘坐的马车正停在门口,但江奉容却忽地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与芸青道:“我自己走走吧,想透透气。”
芸青知晓江奉容心里不好受,于是轻轻点了头,“我陪您一起走走吧。”
江奉容没有应声,只沿着街道往回走。
芸青便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
街道仿佛宫中的宫道,她在此间行走,无论多久都到不了尽头。
但亦是到了此时,她才突然想起来谢行玉与阿嫣在秦川城边陲那座小山村里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
那段时日他是如何死里逃生,其实江奉容并非是没有问过的。
只是谢行玉却不愿意提及。
江奉容还记得,彼时的谢行玉一听她提及此事,眼底便已经染上厌烦之色,他道:“那半个月于我而言是被踩入泥地里,最为潦倒落魄,最为不堪的半个月,阿容,我再不想回忆起任何有关于那段时日的事情了。”
他如此说,江奉容自然不再追问。
毕竟对于一个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来说,被山匪暗算,受了一身几乎致命的伤,在那小山村里躲躲藏藏地生活了半个月,确实是极为不堪的过去。
他不愿意再提及也是情理之中。
但如今想来,那半个月他与阿嫣朝夕相伴,他不肯道出那段时日他是如何熬过的,到底是因为他觉得那段时日太过不堪,不愿意在去回忆,还是因为他在那段时日中已经与阿嫣互生情愫,不敢与她细说呢?
这一切,早已无从考究。
而江奉容甚至不敢细想,倘若谢行玉当真对阿嫣生出了别的心思,那她该怎么办?
退婚吗?
如何退?
这桩婚事是谢行玉到圣人面前跪了三个日夜才求下的。
为了这桩婚事,圣人下了两道旨意,一道定下婚事,另一道定下了婚期。
如此殊荣,前所未有。
她要退婚,那岂非是打了圣人的脸面?
况且即便当真退了婚事,她如今已是因着圣人的安排,住进江府待嫁。
若婚事不出意外,那再有两月不到,她便会嫁入谢府,江府不过是一处短暂的居所罢了。
可若是她退了婚事,那难道她当真要一直留在江府?
况且谢行玉今日虽护下阿嫣,但只因这一缘由退婚,也总不免显得任性……
江奉容越是想着,思绪便越发杂乱。
倘若她的家还在,她的身后还有父亲与母亲,那她只要起了退婚的心思,身后便有人能为她筹谋,不管闹到何种境地,总有人在身后做倚仗。
可如今,她身后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每行一步,都不得不瞻前顾后,考虑周全,生怕一步踏错,面前便是万丈深渊。
正当她始终不曾理出头绪之时,一道身影拦下了她的去路。
江奉容下意识擡眸,看见了他腰间的那块墨玉,再擡眸,便撞上了隋止的目光。
虽然此时她心下烦闷,其实并无应付眼前人的兴致,但她依旧恭敬地向隋止行了礼,道:“太子殿下。”
“不远处有一酒楼很是不错。”隋止说话却要随性自在许多,“还不曾用过午膳吧,孤请客。”
说完,隋止往前走了几步,以为江奉容会跟上,不曾想再回头,却见她依旧停于原地,“殿下是有什么话想与臣女说吗,在此处说便好。”
她不愿意与他去酒楼。
隋止一怔,道:“不过是用一顿午膳罢了,没人敢说什么。”
江奉容却摇头,“只是没人敢在殿殿下,恬不知耻的罪名,只会落在臣女一人头上。”
“臣女与殿下说过,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还请殿下莫要为难臣女。”
话音落下,她又向隋止行了一礼,而后便要离开。
她的话纵然说得实在不客气,但是礼节却依旧是全然挑剔不出来任何错处的。
隋止站在原地顿了片刻,到底是叫住了她,“等等。”
“江小姐说得不错,是孤唐突了。”
他这般直接承认了过错,倒是让江奉容有些意外。
毕竟他是太子,这样尊贵的身份,不论到了何处,应当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这样的人,他应当是高傲惯了,只会觉得所有人都该在他面前低三下四。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所以即便他自己知晓做错了,亦是不可能承认。
所以江奉容意外,甚*至隐约有几分不好意思,因为她方才说话的语气实在不算好。
自然也是因为她心情原本便不算好,隋止又在此时出现的缘故。
她有些迁怒于隋止了。
思及此处,她转过头道:“殿下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
他将她拦在了半道上,总不可能是闲来无事的。
隋止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之后才开口道:“今日之事,你打算如何解?”
他既赴宴,自然是将今日所发生之事都尽数看在眼里,亦是知晓她的处境。
但江奉容依旧不曾想到,他会有此一问。
但她依旧作了答,“臣女不明白殿下的意思,阿嫣姑娘不仅是谢将军的救命恩人,更是谢将军的义妹,阿嫣姑娘遭受羞辱,谢将军帮其解围,实乃理所应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