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队友(2 / 2)

娄寻看过去,第一眼望见的不是余派,而是他身侧精致柔美的女孩儿。

她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衣裙,头饰精美,五官精致动人,和画中的神女似的,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女孩儿见娄寻看她,瓷白的脸颊染上一抹晕红,神态却仍然是不卑不亢的,落落大方地行了一个宫廷礼节,主动开口。

“宿辛见过各位。”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美感,显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娄寻忽然想起余派先前说的那些话,对女孩儿的身份有了猜测。

索菲娜微眯着眼看宿辛,忽然出声:“鬼怪?”

余派正要开口的话被咽回去,惊讶地看着索菲娜,一眼认出她,赞道:“索菲娜阁下好眼力。”

“但说是鬼怪,并不准确。”

余派摊开右手,掌心出现一卷古朴竹简,微笑着说:“我的天赋能力是亡灵之书,也就是这卷书。”

“但实际上,这卷书是阿辛的日记……”

随着他娓娓道来,众人也终于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余派拍卖下这卷古册,在看完后却爱上了日记的主人——也就是宿辛(封号清平公主)。他查阅典籍资料,知晓清平公主在国破后跳下城楼以殉国。后来游乐场出现后,他便一直在寻找相关副本,后来终于寻到清平公主为核的副本,于是找到娄寻托孤,孤身进入副本。

九死一生后,余派终于通关,同时天赋能力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因为他心中执念深重,所以他的天赋能力便是这卷古册。而现在,完美通关后,因着核心鬼怪便是古册的主人,t因缘际会之下,余派在征得宿辛同意后,得以让她和自己的天赋能力融为一体,带她出了副本。

而原本的日记成册升级成了现在的亡灵之书,有了宿辛的加入后,战力翻倍。

对余派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战力翻倍,而是他终于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

于宿辛来说,她没想到在千年之后仍然会有人爱自己,甚至为她孤身闯副本,在副本里给了她深爱的王朝一个好结局。知君情深,难不动心。因此她选择给余派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新的机会。

毕竟,哪怕是同一个灵魂,转世失去记忆后,“宿辛”就永远消失了。

但她还想看看如今这个崭新的世界。

“所以……现在算是书灵?类似剑灵那种?”娄寻总觉得不论是喊“清平公主”还是直接喊“宿辛”都怪怪的,干脆跳过了称呼问题。

宿辛点头,温声细语地道:“娄姑娘不必多虑,大周已亡,我早已不是公主。直接称呼我名字便好。”

娄寻不太习惯和这么温婉的、如同瓷器般精致的女孩子说话,哪怕知道她其实内里很刚强,也总觉得说大声些她似乎就会碎了。

幸好苏明亮及时端着饭菜过来,大声吆喝“开饭咯!”化解了她的尴尬。

因着人变多,以前的桌子不够坐,诺兰和苏明亮还特意借了陶奶奶家的桌子和娄家的桌子搬回来,和原本的桌子拼在一起,总算能勉强坐下。

苏宜秀和聂随贴心地避开了游乐场和副本话题,只聊家常,又有苏明亮烘托气氛,餐桌上的气氛融洽极了。

连索菲娜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酒足饭饱后,苏明亮主动跟着父亲去厨房洗碗刷锅,娄寻则和索菲娜走到了阳台上。

关上阳台门,这片小空间便只剩她们两个。

“你想说什么?”娄寻主动打破沉默。

索菲娜盯着阳台角落的一盆绿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的事情?”

娄寻:“你是指……?”

第一次遇见索菲娜后,她对这个名字有了印象,在旁人提到时会下意识听一听,所以确实知道她的一些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有人说她个性孤僻,脾气古怪,非常难相处;有人说她是个杀/人/狂/魔,不把副本搞得血流成河不罢休;有人说她……零零总总加起来,拼出了一个“魔女”的形象。

无人敢靠近。

但娄寻却不觉得她是“魔女”。

她每次想起索菲娜,脑海中浮现出的都是初见场景。

女人神情冷漠,昂首阔步地走在大厅之间,所到之处无人敢拦,自动自发地为她让出一条道路,就好像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划破水豆腐般。

这样冷厉的人。

这样锋利的刃。

她便如刃。

后来合作次数多了些,娄寻对索菲娜的了解也更深了些。

比如她不喜欢欠人情,比如她对女性尤其心软,比如她脑子灵活身手矫健,什么任务交给她,她都能圆满完成,比如她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便直切重点……

零零碎碎,让“索菲娜”这块拼图变得完整而多姿。

她在娄寻脑海里的形象不再是一把孤零零的刃,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娄寻说:“听说过,让我更加坚信传言不可尽信。”

闻言,索菲娜短暂笑了一下,然后敛去脸上表情,垂着眼睫低声道:“其实他们说的没错。”

“我就是一个很残暴的人。我手上死去的污染物和怪物很多,但人类同样不少。”

娄寻静静地听着。

“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周围的人就告诉我,我是教廷圣女,将来会为全星球的人类传颂福音。说得多了,我就真的以为自己出身于教廷,是教廷圣女。”

“但后来某一天,我见到了我的母亲。”

“之前我其实问过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教皇说是我的母亲为了钱把我卖了,幸好他及时路过,救下我,又发现我的天赋,悉心培养我。我那时候多蠢啊,竟然全都信了。”

“于是在见到母亲的时候,我对她恶言相向,恨她为了钱抛弃我。她哭得满脸是泪,一直在说对不起。但我没有原谅她,我走了。”

“不久后,我知道她死了。尸体被随意丢弃在野外,没有人为她收尸入馆。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她时,她伤心的模样触动了我吧,我悄悄去了野外一趟。”

“然后看到教廷的人准备秘密处理她,还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被母亲自愿送过来的,是我的酒鬼父亲,那个家暴鬼为了钱把我卖给教廷,母亲不同意,但她势单力薄,没能成功阻止。

我被带到教廷后,她更是见不到我,只能每天想办法在教廷周围徘徊,试图遇见我,看看我,和我说说话。”

“她等了十年才等到这个和我说话的机会。但我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我还让她哭了。”

“我曾经以为教廷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最光明的地方,却忘了光明之下便是阴影。我是最幸运的,健健康康活到了这么大,但更多的女孩子死在教廷的磋磨下。而以往的那个愚蠢的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教廷和那个男人逼死了我的母亲,这没错,但我呢?我难道是无辜的吗?”

索菲娜阖上双眼,掩住眸中晶莹。

嗓音不知不觉变得沙哑。

“我的亲生父亲是一个烂人。”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拿出一把匕首,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刃面,睁开眼睛,一滴液体在那瞬间落下匕刃上,眨眼间却又被抹去。

只余匕刃上被抹开的水迹,像极了泪痕。

“这把匕首,是我第一把武器。”

“我用它杀死了我的父亲和教皇。”

索菲娜看向娄寻,递出匕首,那双金色的眼眸里藏了难以说出口的情感。

她哑声说:“你愿不愿意接受这把匕首?”

她最初的力量,和她掌握力量的初心,都在这里了。

这是我的力量。

但如果你愿意,这也可以是你的力量。

娄寻读懂了她的未竟之意。

明明匕首保养得很好,刃身光滑锋利,但娄寻似乎透过它,看见另一把一模一样、但却已经生锈的刃。

她接过匕首,回给索菲娜一个轻柔但珍重的拥抱。

“欢迎你加入我的队伍。”

“这把匕首,我先替你保管——”

等到有一天,锈迹清除,我会把你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