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撑着身子轻松一跳就从跪着变成站着,仍旧恭恭敬敬朝着苏的方向低下头:“阿赫玛尔作为见证,但凡与您为敌的就是与半个大赤沙海为敌,我们会用血肉为您铲除一切威胁。”
凶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看热闹的璃月老百姓纷纷抽着凉气向后退,钟离皱了下眉——他不喜欢如此极端的爱憎,这人言谈举止间泄露的情绪实在是太狂热了,和银原厅那位宛烟姑娘有得一拼。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宛烟造不成太大威胁,而这个须弥人真能说到做到。
“那你回去休息吧,我很好,很安全,非常感激你们万里迢迢赶来传话提醒。”苏擡起手摊开手掌摁在穆法赫额头,很快挪开:“穆法赫,我要你们活着,活到咸水变作清泉。死很容易,死人和死狗的区别也不大,都是回归生态系统的能量流。但你和你的族人是人,我在沙漠待了那么多年,不是去驯狗的。”
这份碰触让须弥汉子的眼神儿都变纯良了,他频频鞠躬应声,褪去那份不顾死活的彪悍,这人就跟傻憨憨的农夫一样。
“是是,我明白,您的话我一定带到。但是阿赫玛尔之眼的事儿您就别管了,须弥的乱子不能让璃月头疼,我们会处理干净。”
要是不听他说的狠话,这幅抓挠后脑勺的样子看上去质朴极了。
确认苏果真平安无事连渣都没掉一丝,穆法赫这才咧嘴憨笑着朝钟离以及一圈围观的璃月人道谢,顺便道歉:“璃月人,厉害!好人!”
吃瓜群众们纷纷慷他人之慨,大手一挥:“应该的应该的,客卿先生身手好呢。”
客卿先生:“……”
更有些心肠特别软的大嫂,见这个须弥人大庭广众之下光着膀子忍不住就问:“你看你衣服都不全乎,家里日子还好过吗?家里有不少旧年换下来穿不下的衣服,你要不要?要了就等等,我们挑好的给你打个包。好不容易大老远来一趟,看看有什么想给家人带的么?”
因为这个好几道声音响应,居然当街就攒起一个小小的捐赠会场,为了关照远方来客的面子也不说“捐赠”了,换了个表达方式就说想托人帮忙解决一下家里储藏空间有限的困境。
穆法赫弄不明白为什么璃月人都这么好心——部落才不在乎衣服布料是怎么来的,防沙壁几乎隔绝了沙漠和雨林之间的一切来往,新衣新布和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沙漠人没有一摩拉关系。
最窘迫的时候死人的衣服大家也抢着穿。
“多谢大家关心,先让穆法赫回住处。”苏及时解救了被好意包围不知所措的汉子,穆法赫憨笑两声,一溜烟就跑没影,其他人自然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咱不能让客人趟空着手走?”
“一家一件,全凭自愿,委托给冒险家协会转交吧。千万别多给,给了穆法赫一个人也带不走,这份好意传达不到不是委屈大家么。”
她没说沙漠军团出动绝对不会独行,当你看到一个须弥佣兵,就说明暗地里已经散落了一堆。
好心的街坊们恍然大悟。
“是是是,人家又不是捡破烂的……”
不,他们真要是老老实实捡破烂就好了。
人群散去,苏摇着头对钟离道:“穆法赫的部落位于大赤沙海中心地带,他祖上是赤王的守墓人。阿赫玛尔就是信徒们对赤王的尊称,就像璃月人称呼岩之神为岩王帝君一样。”
“这一趟他确实跑了很远,称得上义士。”钟离估算了一下,穆法赫这是几乎横跨了整个提瓦特大陆。
“呵呵,”苏笑了两声:“那家伙曾经率领部落截杀过十九支商队,其中一支本就是运输人道主义物资的。”
钟离:“……”
怪不得他自称罪大恶极,这不是自称啊,这是有很明确的自我认知。
“他这么干是因为部落上下二百多口里有近百人罹患重病。”苏垂下眼睛,声音变得哽咽,“不是传染病,不是遗传病,不是环境因素造成的疾病。”
“只是很简单的营养不良,一勺糖,一口干净的水,就能救活一条人命。”
她自认并没有为沙漠里的部落做太多事,只是来者不拒的教会所有人如何获得干净的饮用水,带着一部分人在地下洞xue中开辟“农田”种植蕈类自给自足。虽然不一定能有多好吃,但不会再有孕妇与儿童被活活饿死。
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改变,就让半个沙漠的人愿意为了她不远万里赴死,苏感到的不是自豪与骄傲,而是一种沉痛的悲切。
——我们传承知识,我们掌握智慧,目的难道就是自我感动吗?
阿如村的土地改良尚未完成,沙子储不住水,正常的植物养不活,可那已经是条件最好最靠近雨林的人类聚居点了……直到现在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大贤者看不得沙漠人活得更像个人,就像卡维无法理解大贤者听不得“艺术”和“美”这两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