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麦里传来其他组织成员犹疑不定的声音:“那我们……还守着吗?公共场合,杯户商场也算吧?”
波本也没辩驳说一些“我们盯了这么久,有谁进来安炸弹肯定能察觉”的话,只语气轻松地表示:“我不守了,你们随意,一千万美元对我来说本来也只是零花钱,如果真的抓到人了,你们自己分着玩吧。”
耳麦里有着奇特的安静,随后,有一个组织成员整合了愿意接着守的成员守着,不愿守或不敢守的人,零零散散开车离开。
波本的车混在里头,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车外的世界和平常的每一天没有任何不同,车流人流都是匆匆忙忙,或悲或喜或平静,建筑没什么变化,依旧笔直矗立着。
哪栋建筑可能被贝尔摩德安装炸弹?无法通过肉眼分辨。
手机里的信息流和路边不同,已经吵吵嚷嚷到要爆炸的程度。降谷零闭上眼睛整理思绪,而后挨条点开。
马自达:【工藤那小子发现了帝丹中学的仓库里有几个桶装物不对劲,可能是炸丨弹。结果还真的是!现场还有窃听器,要伪装一下,所以速度慢一点,三分钟搞不定,正常情况下一个小时能处理完。离那个什么自称是卡尔瓦多斯白兰地的人声称的两个小时远得很。】
降谷零没有回复,点击下一条邮件。
诸伏:【目前已经在帝丹中学、米花商场和多罗碧加乐园发现疑似炸丨弹的不明桶装物,炸丨弹构造粗糙,也几乎没有拆卸难度,但这也意味着可以大批量放置,并且,可能还有另一批构造更为精密、拆除难度也更大的炸丨弹尚未发觉。】
风见:【绫田小姐说她要去!劝不住!!!】
波本垂下眼。他自己都劝不住,更别说风见了。
两仪甚至拒绝让公安多为她的安全做一些准备,因为她担心贝尔摩德、以及藏在警厅里发现她安全屋住址的那个叛徒发现她的谋划。
只能指望她从康帕利那里套出的贝尔摩德的特点了。
所以,会有什么奇招?
.
两个小时后的东都市并没有发生任何一起爆炸,只有波本的手机发出震动。
是卡尔瓦多斯群发一封邮件,邮件里只有一个附件,附件是一段视频。
视频不长,十来分钟。
地点是在一处废弃海岸的高崖,高崖之下,即是海域。
黑发黑眸的波尔多红迈下计程车,打扮利落,芽绿色的内搭和米白色的直筒裤,外搭着一件亚麻色风衣。
她擡手按着同样是亚麻色的大沿帽,往路的尽头走去。
海风呼啸,风衣猎猎起舞,波尔多红擡手按住帽子,但没按住,帽子呼啦啦地,一下子就吹到了镜头之外。
镜头随着波尔多红的移动而变化,等波尔多红走到高崖顶部,镜头里便出现另一个人。
是寻常的路人脸,但降谷零知道,这个人是贝尔摩德伪装后的模样。
贝尔摩德明显放了收音设备,拍摄的距离已经有几十米远,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先是把放置炸丨弹的十几处位置都列了出来,由波尔多红发送给警视厅。
接着,贝尔摩德举起手枪,惯例劝波尔多红弃暗投明,保住性命。
波尔多红大概是拒绝……
等等。
镜头随着波尔多红露出的笑晃动了一瞬。而等镜头重新持稳,波尔多红也已经把没盘上去的一点碎发拂到耳后,笑意明媚而耀眼,声音温柔地像是不合时宜的微凉春风。
“我知道你是谁——并且我喜欢你很久了。”
海风依旧,把波尔多红的表白词搅弄得嘈杂。
降谷零默默调高耳机的声音,皱着眉往下看。
“我经常偷偷关注你,无法自拔地被你吸引,”波尔多红眼眸弯弯,语气仿佛无比真挚,“心脏已经完全是为你跳动,只可惜阵营不同,第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开枪的话,我也能算是死得其所吧?把为你跳动的心脏还给你。”
贝尔摩德笑道:“你这是从哪部戏剧里学的词?”
话音落定,也不等波尔多红再说什么,她轻易地扣动扳机。“砰——”
卡尔瓦多斯拍视频的手很稳,设备也很好,画面很清晰。
但终究不是电视剧,也不是动漫,没有慢放镜头和特写,来体现波尔多红的不可置信。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波尔多红就擡手捂着左胸,她的手很快被鲜血染红,面部表情因为剧烈的疼痛,一瞬间变得狰狞而悲伤。
贝尔摩德毫不在乎,直接招呼两个外围成员,把波尔多红像垃圾一样,径直往海洋这个垃圾桶里抛去。
海崖很高,是海浪拍不到的高度。那一段废弃海港浪流不稳定。尸体抛进去后,会很快随着浪潮卷到海洋中央,化为海底生物的养料。
外围成员去清扫现场,贝尔摩德走下高崖,视频结束。
手机自动切成黑屏,像是一个粗糙版的镜子。降谷零凝视着黑屏上面无表情的自己。
……哈。
两仪到底是什么人啊?!
有安全稳妥的意外假死路子不走,要走在贝尔摩德面前假死的路。
就为了能稳妥保证“死在组织成员手中,不再被追杀”。
是,她或许做好了准备,穿上防弹衣,戴上血包,也从康帕利那里套出情报,估摸出贝尔摩德的性格,笃定她不会和琴酒一样朝头部开枪。
但从那么高的海岸上抛下去,摔都能摔出问题!
降谷零深呼吸一口气,退出邮件页面,让心情恢复冷静,开始有条不紊地发送工作指令。
那辆送波尔多红去废弃海岸的计程车是公安伪装的,司机是风见。因为卡尔瓦多斯是狙击手,可能在附近监视,所以他没有让风见在附近逗留,而是离得更远一点,和他带来的其他公安在路口盯着来往车辆。
废弃海岸的车本来就少,十几分钟才会有一辆为了观光或钓鱼而路过的车。公安可以记住这些车的特征和车牌号,沿路更替车辆跟踪。
等炸丨弹拆除完毕后,就可以停止远远跟踪的状态,直接过去围堵,把贝尔摩德和卡尔瓦多斯都抓住。
不可能让两仪白白遭受一次坠海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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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温柔笼罩天地。院子里,有细碎的昆虫鸣声陪伴着樱瓣飘落。
春天切切实实到了,并且下一场雨热一场,樱花很快就会落尽,时间会奔赴夏天。
两仪绘川把自己锁在浴室,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给自己身上抹跌打油。镜子里的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点惨不忍睹。
幸好天气逐渐转热,她在海里泡了一会儿,又在崖底的溶洞里待了一会儿,这么造作一轮,依旧没有着凉感冒的迹象。
也幸好她身上有防弹衣,质量很好,贝尔摩德挑的手丨枪也不是大口径,胸口那一处的淤青其实不重,大部分还是丢进海里后被海底暗涌裹挟着流淌、因此被暗礁撞伤擦伤的痕迹。
风衣的材质也是特地挑的特殊材质,因此并没有见血的外伤,全是淤伤。
嘿嘿,毕竟是她自己挑的“死亡”地点,还是很有一手的。
背后够不着的地方没办法,其他地方能抹跌打油的地方都抹了一遍。然后再洗个澡。
下意识想拿薰衣草味沐浴露的时候她的手僵了一下,意识到不行,可能会被降谷零联想到在美国时康帕利的狙击行动。
当然,降谷零晚上一般不会过来。
但万一呢!
两仪绘川又叹气又兴奋,从洗漱柜子里翻出青柠味的沐浴露。她原本打算把这瓶沐浴露放到客房的,毕竟柠檬的金黄皮和降谷先生的金灿灿头发很配。现在没办法,先拆开自己用了。
青柠味是可以和跌打油的味道比霸道的,洗完澡吹完头发后,两仪绘川唯一的想法就是:给自己泡一杯柠檬水喝。
不过还不急着出去。
两仪绘川打开防潮柜的暗格,摸出一起带进来的两部手机。
她在警视厅安全屋没有住3个月,甚至1个月都没住满,满打满算只有20天左右。但是,在兼具保护、监视和审查的安全屋住20天,就足够逼得她习惯躲在洗漱间回消息。
幸好时间没有更久,不然她真的不能保证自己完全不会露馅。
也幸好这本质只是游戏,所以她心理压力终究有限,不会因为多重身份和严苛检查太过焦虑,从而心理崩溃。
两仪绘川放松一口气,开始看消息。
贝尔摩德:【谢谢小白鸠的提议,游艇和车队都帮大忙了。日本公安可真狠啊,直接用警车侧撞。我得先溜回美国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演戏,一千万零花钱转给琴酒吧哈哈。另外再强调一次忠告,千万不要回组织里哦,研究所可不是正常人能接的,里面像雪莉一样的妖魔鬼怪还挺多的。】
两仪绘川嘴角禁不住抽搐一下,“妖魔鬼怪”是什么形容词啊。
但她对贝尔摩德的印象其实意外的不错。贝尔摩德确实全程按照剧本走,没有像琴酒那样忽然说一句“要描头”,添一些奇奇怪怪的乱子。
她也不指望自己和贝尔摩德关系多好,同事关系,不扯后腿就是好关系了。
贝尔摩德在知道她对研究所没兴趣后,态度肉眼可见好了不少。大概不会像皮斯克一样,动念要暴露她的身份吧。
……大概。
康帕利的手机就这一条消息了。两仪绘川把手机放回暗格,拿出绫田的手机。
降谷零:【还活着吗?】
一行简短的字,猝不及防映入她的浅棕色瞳孔中。
“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他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连着收到这条邮件的手机,都仿佛重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