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2 / 2)

两个小姐妹亲亲热热地说了一阵儿话,晚间,洛夫人身边儿的一名丫鬟请二人出去用膳。

实木桌案上摆放着一碟儿罗汉斋、一碟儿茄汁豆腐、一碟儿炒芽菜、一碟儿紫薯山药糕、一碟儿金针菇素肉卷,虽都是素食,却瞧得人食指大动。

云莜十分中意那绵软可口又清甜的紫薯山药糕,以及口感和卖相上几可以假乱真的金针菇素肉卷①,没忍住动了好几筷子。

很快,主食与汤羹也被呈了上来。今日的主食是荷叶饭,将饭团以荷叶包裹,放入蒸笼中蒸煮而成,吃着有股子荷叶的清香,汤羹则是香菇丝瓜汤,亦是十分鲜香可口。

这一餐,云莜用得无疑十分享受。可洛夫人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略略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原本食欲颇好的周倩茜见状,也跟着没了心情。

饭毕,丫鬟将饭菜撤了下去,洛夫人才终于说出了她的担忧。

长宁侯派来的小厮们的威胁之语,周倩茜虽不在乎,洛夫人却听到了心坎儿里。

她面带愁容地看着周倩茜:“你父亲虽对不起我,可我与你父亲之间的恩怨,到底是咱们这一辈的事,与你一个做小辈的无关。如今你父亲既向你服了软,你便随他回府吧。他再有不是,终归是你父亲。”

顿了顿,她又道:“眼下你顺着他给的台阶下来了,倒还好说,你若不肯下来……到了婚期,难不成你还真打算从寺庙中出嫁?”

周倩茜抿了抿唇,对洛夫人这种妥协的态度十分怒其不争。

洛夫人却像是看懂了周倩茜的想法一般,侧过头对周倩茜身边儿的云莜道:“倩茜这丫头打小主意就大,眼下我说了不中听的话,她指不定在心里头怎么编排我呢。好在她还肯听你的话,莜莜,你可得帮我劝劝她。”

云莜虽觉洛夫人的要求不合自己心意,但面对长辈的恳切相求,难以直接拒绝,只得眨巴着眼睛做无辜状。

洛夫人叹了口气:“我知倩茜这孩子是心疼我的遭遇,才不愿对她父亲低头。可这样固执,对她百害而无一利。若是有其他的法子,我又何尝愿意逼迫她?可人活在这世间,终究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您不在府上,如今长宁侯府可是春姨娘在当家。倩茜若真回侯府待嫁,您能放心得下她吗?春姨娘虽受了太后娘娘申饬,长宁侯不好明着擡举她,点了无子失宠的何姨娘管家,但春姨娘到底是唯一男丁的生母,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绕不开她去。您当初在侯府后院留下的人手,都被春姨娘撵得所剩无几了。非但如此,连心向您的府中老仆也被春姨娘寻了个由头撵走了。”

非是云莜刻意想打探长宁侯府的情形,实在是春姨娘治家不严,如今长宁侯府后院跟个筛子似的,漏洞百出,云莜在家中养伤的这段日子便听说了不少长宁侯府的八卦。

洛夫人微微一愣,旋即咬牙怒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撵我的人也就罢了,她要当家作主,自然不放心留着我的人,只那些府中积年的老人又有什么错?他们都是几代生活在府中,一心为侯府着想的,骤然被撵出去,让他们如何过活?长宁侯……长宁侯就由着她这般胡来?”

说着这番话,她已有些气喘,云莜见她心疾似有发作的迹象,赶忙劝道:“您莫生气,大不了,等您和倩茜安顿下来,将那些被春姨娘遣散的人寻回来,让他们继续在您身边儿伺候。正是因为长宁侯府后院中如今是这么个情形,您万万不可送倩茜回那府中待嫁,否则,岂不是羊入虎口?”

洛夫人怔怔地看了云莜半晌,又看了看一旁关切地拉着自己手宽慰自己的周倩茜,一行清泪忽的从双目中落下。

“倩茜,我可怜的倩茜……你可怎么办啊?好不容易得了皇上赐婚,为你指了一桩好姻缘,可你竟是连个出嫁的地儿都没有。难不成,你真要从寺庙中出嫁,让全京城的人看你的笑话吗?”

云莜见她面色愈发苍白,一面给下人使眼色让他们下去为洛夫人熬药,一面握着她另一只手道:“您所忧心的,无非是倩茜不能体面地出嫁。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您也不在意倩茜是否与长宁侯和解吧?兴许,这事儿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可使。太后娘娘向来看重您,且您又是如今洛家幸存的为数不多的血脉,若是太后娘娘开口,恳求阿铮……恳求皇上收倩茜为义妹,允倩茜从宫中出嫁,一切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周倩茜在听到“阿铮”二字时,忍不住又觑了云莜一眼,洛夫人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上头。似是绝处逢生一般,她的双眸中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可很快,这光芒又黯淡了下来。

“这于礼不合……”

“能从宫中出嫁,可是无上的荣耀。您说说,究竟是虚礼重要,还是倩茜往后的日子过得好重要?”

这个问题,对年轻时的洛夫人而言兴许不好回答,可眼下,她只略一犹豫,心中便有了决断。

“要利用太后姑母的一片慈心,的确是我的不是,可如今,我成了没娘家的人,虽有丈夫等同于没有。我就只有倩茜了,若是为了倩茜,我什么都能做,便是要厚着脸皮叨扰姑母,我也没什么舍不下脸的。可……可姑母最近要清修,寻常命妇无事不可叨扰姑母。我便是往宫中递了牌子,恐怕也见不得姑母。”

“这您就不必费心了,我来帮您解决这事儿。”

周倩茜道:“是啊,阿娘您可是不知,皇上如今对莜莜十分看重。但凡有什么事儿,让莜莜去皇上跟前求上一求,没有不成的。”

她这既是在打趣云莜,也是在宽洛夫人的心。

云莜闻言,一丝红晕顿时爬上她白皙细嫩的脸颊。

洛夫人闻言,心下稍安,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件事的可能性来。

忽的,她一拍脑门:“这事儿怕是不成。让皇上出面认倩茜为义妹从宫中出嫁,岂不是要乱了辈分了?倩茜是姑母的侄孙女,将来更是会成为皇上的侄媳妇,无论从哪边论,皇上都不能认她为义妹啊!”

云莜闻言,与周倩茜面面相觑。

“……这么说来,日后倩茜见了我,还得唤我一声叔母?”

这话一出,当即挨了周倩茜一肘子:“再嘴上占我便宜,我可不理你了!”

云莜忍笑看着周倩茜羞涩的模样:“好好好,我不说了,到时的事,便到时再说吧,平白老了一辈,我这心里头也有些不痛快呢。”说着,又对洛夫人道:“总之,我先为夫人您安排一番,好歹去太后娘娘跟前求上一求,此事未必没有更好的解决之法。”

然而,洛夫人还没来得及行动,长宁侯府便再一次被卷入了舆论中心。

翌日,一则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周芝兰暴打丈夫外室,其夫要休妻。

这事儿还要从周芝兰的表哥兼丈夫说起,看起来风光霁月的一个公子哥儿,房里通房都没半个,不知怎的就做了糊涂事,婚前在外头养了个女人不说,还没做好防护措施,让这女人怀孕了。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周芝兰带人气势汹汹地杀上门去,将那女人暴打一顿,硬生生将孩子给打掉了,那外室也病恹恹地躺在床上,险险才保住了性命。

那外室是个温柔小意的性子,素日里最得周芝兰丈夫怜惜。自打周芝兰过门后,周芝兰的嚣张跋扈、任性妄为,更是与那女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周芝兰的丈夫愈发偏爱她几分。

眼下又见心爱之人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悍妻还咄咄逼人地出言质问他,让他给她一个交代,这让他如何能忍?当即便放言要休妻。

至于周芝兰的婆家人,既心疼那个流掉的孩子,又为儿子儿媳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而头疼不已。不管怎么说,也没有为了个外室子而休掉嫡妻的道理。

因这对新婚夫妻都在气头上,实在不好交流沟通,不得已,周芝兰的婆家人找到长宁侯商量对策。此事必须尽快压下去,否则,无论是对长宁侯府,还是对周芝兰的婆家白家,都不是一件好事。

长宁在得知此事后,想起昨日周芝兰上门求见却被他拒之门外的事,十分后悔。

他分明是有机会阻止这一切的,可他却因心情烦躁而错过了这个机会。

白周氏见长宁侯面色不好,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兄长,这事儿……”

她多希望长宁侯能够像从前一样,对她说一句“有为兄在,一切都不必担心”,然而这次,长宁侯却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待将芝兰与阿劭劝住再说。”

那眼神,让她心中颤了颤。她隐约意识到,这次,兄长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毫无原则地袒护她了。

长宁侯与白家夫妇赶到之时,周芝兰与白劭正剑拔弩张。

白劭狠狠瞪着周芝兰,似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你这毒妇,若早知你是这样一个心肠歹毒之人,我压根儿不会娶你!”

周芝兰柳眉倒竖,斜睨着白劭:“你不想娶我,你以为我就想嫁你么?若你不是周倩茜的未婚夫,你当我会多看你一眼?哼,眼下看来,我那好姐姐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竟看上你这样的人。我把你从她手中抢过来,竟是帮她脱离了苦海。”

“别提她,你不配!”

白劭双目中流露出愧疚与后悔之色。回想起昔日周倩茜的明媚活泼,以及偶然流露的少女柔情,他当真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在母亲白周氏的一力劝说下同意将妻子人选从周倩茜改为周芝兰。

倘若与他成亲的是周倩茜,他们定不会闹到这种地步。周倩茜虽性子要强,但素来肯听他的话,愿意体谅他的不易,且又识大体,他们婚后的日子,定能过得很好。至少,比他与周芝兰在一起好。

与周芝兰成亲的这短短时日之中,白劭有种难以言说的疲惫感。此时,他只想尽快摆脱周芝兰。

周芝兰听了白劭的话,发出了嘲讽的笑声:“我不配,难不成你就配了?若不是你们母子先动了心思,你以为光凭着我就能促成此事?分明是你们母子嫌弃周倩茜母族成了拖累但又不想得罪父亲,于是才把议亲的人换成了我,你倒还意思把一切推给我,自己在一旁装清白?若早知你是这么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就不该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我该看着周倩茜嫁给你这样的人,这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白劭被戳中痛脚,双目赤红:“你这毒妇,我休了你!”

“省省吧,如今可是你们白府有求于我长宁侯府,你爹娘能坐视你休了我?你若能休成,也算是你的本事了,到时候我可得谢谢你助我脱离苦海!”

白劭气得七窍生烟,擡起手,狠狠给了周芝兰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可不得了,周芝兰立马沉了脸,长长的指甲往白劭脸上挠去。

长宁侯与白家夫妻赶忙命下人将他们分开。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简直比那市井无赖还粗俗!”

白老爷总算还明白些事理,知道自家儿子是先动手的那个,不占理儿。当着长宁侯的面,他狠狠骂了白劭几句。倒是白周氏,瞧着自家儿子那带着血痕的脸,十分心疼,心中对周芝兰的怨气又多了几分,哭天抢地道:“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媳妇,竟将自家相公的脸挠成这个样子!你相公打你是他不对,你来找我和你公爹,我们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你怎么能就这样直接挠回去!”

“我若是来找你告状,你定然会偏袒你那好儿子,公爹也只会装模作样的呵斥他几声。他挨几句骂,哪抵得上我受的这一巴掌疼?从小到大,连我爹娘都没碰过我一根手指头,我这巴掌肯定不能白受了!”

说着,周芝兰来到长宁侯身边儿,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手道:“爹,您来评评理,白家与咱们长宁侯府早有婚约,却纵容自家儿子在外头养外室,这事儿被揭穿之后,白劭丝毫不想着反省,还打了我!他那一巴掌,不只是扇在我脸上,更是扇在咱们长宁侯府的脸上!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此事,只怕咱们长宁侯府就要声名扫地了。”

周芝兰深知自己现在在长宁侯心中分量不够,若只一味装可怜,有白周氏在一旁杵着,说不好长宁侯究竟会偏帮谁。

但捆上长宁侯府的颜面,一切就不一样了。长宁侯最是好面子,在他的颜面之前,连儿女都得靠后站,白周氏这个妹妹自然也不例外。

果然,长宁侯听了周芝兰的话,原还有些犹豫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

“以白家的门楣,原本配不上我周家的姑娘,若不是看在小妹的面子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将女儿嫁进白家。”长宁侯看了满眼不赞同的白周氏一眼:“你当初是怎么下嫁到白家的,你应该心知肚明。若不是你在街上与妹夫互相看对了眼,非君不嫁,父亲绝不会松口让你嫁入白家!”

“我周家的女儿嫁入白家,原该被好生你们阖家好生捧在掌心里才是,谁知,你们竟敢这般对待我的女儿!芝兰,走,咱们回府,什么时候白家能给出一个妥善的交代了,为父什么时候再派人送你回来!”

白周氏见状不由急了:“兄长!”

他们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长宁侯若是将周芝兰带回了府中,京中的传言不知会如何发酵。

长宁侯这回却想得很明白。这件事注定不可能压下去了,与其两府一起倒霉,不如让白家顶在前头承担流言蜚语,长宁侯府以受害者的形象来向白家讨个公道,如此一来,或许还能挽回些许颜面。

他或许疼爱白周氏这个小妹妹,但他更爱自己。

周芝兰目的达成,如释重负。凑到长宁侯身边儿卖乖讨好,争取利用这个好机会与长宁侯缓和父女关系。在经过白劭身边儿时,她甚至还在长宁侯看不见的角度冲着白劭与白周氏扮了个鬼脸,此举惹得极力抑制着愤怒之情的白劭险些又要破功,幸而被白周氏死死摁住了。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长宁侯才带着周芝兰回了府中,便听说周芝兰的弟弟周鸿远,周家唯一的独苗苗在外头跟人玩儿弹弓,打瞎了一位官员之子的眼睛。

这官员家的背景虽不如长宁侯府,却是一名文官,不畏强权且认死理。长宁侯府的管家与他周旋了半日,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他却只道那是他的独子,如今被周鸿远废了眼睛,相当于前途尽毁,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周鸿远的。

长宁侯闻言,十分头疼。

与白家那档子事儿还没解决,竟然又惹上一宗官司,一个个的,怎么就这般不让他省心?

文官那儿是独子,周鸿远又何尝不是长宁侯府唯一的独苗苗?

为了替儿子脱罪,在接下来的日子中,长宁侯少不得四处奔走。本以为,那文官根基浅薄,想要摆平他不是一件难事,可谁知,他竟有一位身为御史的好友,将此事径直捅到了御前,参奏长宁侯教子无方,不思悔改,还妄图以权压人。

那御史在朝堂上口若悬河,将长宁侯批得一文不值。

他道,长宁侯既不能修身齐家,何以治国平天下?长宁侯欲滥用手中之权,为其子脱罪,可谓公器私用,实在有负圣上对他的重视。

最终,此事以长宁侯贬职、周鸿远当众挨三十鞭笞告终,长宁侯府可谓丢尽了面子和里子。

在这般情状下,京中的人们联想到长宁后次女对其夫外室喊打喊杀一事,忍不住嘀咕,周芝兰与周鸿远姐弟这骨子里的嚣张跋扈是不是一脉相传。

原本还对周芝兰回娘家小住之事颇为着急的白周氏忽然就不急了,她径直对周芝兰放言,若是周芝兰不主动回夫家,并好生对婆母和丈夫赔罪,他们白家就不认她这个儿媳了。

连长宁侯亲自出马,白周氏也没给兄长面子。

她与长宁侯一样,也是个以自身利益为先的人,只许她负人,不许人负她。既然先前长宁侯为了周芝兰而不顾她这个做妹妹的,那么她又何必再顾着这个兄长?

白家的叫骂声、周芝兰姐弟的哭喊声遍布家中的每一处角落。

家,再也不是一个可供休憩之地,反成了烦恼的来源。

在焦头烂额之际,长宁侯不由怀念起往昔和谐美好的日子。

从前洛夫人当家之事,他只需操心朝堂上那些事儿,后宅之事,自有洛夫人帮他打理,他从不必费心去过问。那时的周鸿远虽也顽皮,但有洛夫人拘着,好歹没在外头闯出什么大祸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能够让他安心休憩的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似乎,正是从他厌弃发妻、擡着春姨娘与洛夫人打擂台的时候起,一切才终于变得面目全非。

曾经,长宁侯觉得,不过是后宅换个主事之人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整个侯府都是依仗着他而存在的,自然是他爱擡举谁就擡举谁。

直到如今,他才发现,管理后宅的女子并非可有可无的点缀,贤内助的存在对于一个家庭而言有多重要。

纵使不论家境,单单只看管理内宅、命妇交际、教养孩子,春姨娘都远不如洛夫人。

只不知,若是他派人接洛夫人回来,洛夫人还会不会回头。

……

与长宁侯府有关的消息,是云莜派人来说与周倩茜母女听的。

当时,洛夫人怔忪了许久,才对周倩茜冷笑着道:“当真是报应。”

周倩茜道:“阿娘说得极是,父亲既愿意纵着那母子三人,便让他瞧瞧,他纵出了什么玩意来。”

这些日子以来,洛夫人一直因长宁侯背叛她一事,心中存着一口恶气。

如今,她这口恶气出了,心结解了,整个人瞧着也疏阔不少。

可紧接着,洛夫人就开始担心此事会不会对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的周倩茜造成不良的影响。

“文昌大长公主本就不大中意你这个孙媳妇,这回又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知你与陆侯的婚约会不会横生枝节。”

周倩茜道:“阿娘对阿瑾多一些信心吧,当日是他一力劝说大长公主接受这门婚事,如今虽说府上出了些变故,想来他也不是那等翻脸不认人的小人。且圣上已下了圣旨为我和阿瑾赐婚,这门婚事便不是说解除就能解除的了。”

洛夫人一听,她对陆瑾的称呼不知何时已从“陆侯”变成了“阿瑾”,心下稍安:“这便好,这便好。”却是未曾注意到,自家女儿低垂着眼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莜派来的心腹丫鬟南鹊亦是跟着劝道:“咱们小姐说了,凡事要往好处看。夫人本就打算去求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允周小姐从宫中发嫁。如今,长宁侯府出了这档子乌糟事儿,夫人便理由更加充足了。太后娘娘是个明事理之人,想来她会理解您的一番苦心的。”

说着,她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便对周倩茜母女悄声道:“她今儿个只让奴婢来通知周小姐和洛夫人,正是因递牌子入了宫,准备与皇上说这事儿呢。”

“莜莜真是个好孩子。”洛夫人满脸感激:“也只有莜莜会愿意为着咱们娘儿俩的事奔波了。”

南鹊离开没多久,此处寺庙之中便又多了一位访客,正是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陆瑾。

洛夫人见陆瑾风尘仆仆,满脸关切之色,与自己说话时一如既往的恭敬守礼,眼神却不住往周倩茜身上瞄,不由微微一笑,自觉地将空间留给了女儿与未来女婿。

几日不见,周倩茜额头的伤势又好转了些许,渐渐显出未受伤时那骄人的容色来。

她倚靠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长长的眼睫像把小扇子似的一下下扇着,挡住眸中的神色,让人忍不住想揭开这两把小扇子,一探究竟。

陆瑾这般想,便也这般做了,捧着周倩茜的脸,望进她略显惊慌的瞳眸中。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在她面前做出了堪称孟浪之举,赶忙收回手。

此时,她脸上已是红霞一片,灿若三月桃李。

“对、对不住,我方才……不知怎么就……”陆瑾向来温润冷静的声音开始结巴了起来。

若是在后世,陆瑾这行为就叫做“我的手它有自己的想法”。

“没……没事……”周倩茜的声音显然也有些慌乱。她定了定神,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若不来,只怕你又要胡思乱想了。我是你未婚夫,自然要给你安全感。”说着,他戏谑地对周倩茜道:“你在洛伯母面前一口一个阿瑾的称呼我,我原还感动于你的信任,怎么到了我跟前,就这般拘谨了?”

周倩茜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对于陆瑾知道她与洛夫人说的话之事,她并不惊讶。

陆瑾为照顾她与洛夫人的生活,特特派了人来她们身边儿伺候着,她与洛夫人交谈时也未曾刻意避开这些人。倘若陆瑾不知这些,她反倒觉得奇怪。

只是周倩茜未曾想到,陆瑾会当面与她探讨这些。

“倩茜,我们是未婚夫妻。”他低声道:“你既能劝洛伯母对我多些信心,为何自己反倒做不到?”

因二人站得极近,他呼出的气息几乎喷洒在她的脖颈上。

周倩茜心尖一颤,忍不住擡眸,望进他的眼中,见他不似在说客套话,才道:“我记住了。”

没有再问文昌大长公主对侯府诸事的态度,也没再问陆瑾是否后悔请旨为他们赐婚。

他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与她说这些话,本身便是答案。

陆瑾沉默片刻,终是缓缓伸出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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