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水不答,抬脚踢起下摆后,拿刀一划,边缘被切得齐整。布条滑落,他扭刀接住,并在空中转了个大圈,将布条打成结,随着压在青冥上的力道向彩娘子击去。
彩娘子欠腰往后一躲,竖刀用刀面隔挡“布球”,相撞的一瞬间,她握刀的手被震得微晃。
“好厉害的抛掷。”她接住缠成一圈的布条,低声喃喃道。
回头再看,对方已经往马车那边走了。彩娘子看着他两手交叉坐上马车,一副轻松无惧的模样,暗暗捏紧了手中布条。
车马沿着山路盘行向上,吱呀吱呀地发出声响。
前面的车坐着负了轻伤的汉子们,后面则躺了一车,有的绑带缠去大半个身子刚止住血,有的则是要带回去埋葬的尸身。
沉重的氛围与来时全然不同。
“你们从伴星城回来,本可从东侧的山口上山,为何要绕远路来此?”彩娘子打破沉默,问道。
燕火行仰头吐了口气,回道:“东边虽近,但上山路程长。而且我盟受过附近麦积乡乡民的照料,因此每趟盈利,盟主总让我等分给乡里一份。”
“贵盟盟主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想是黑龙堂打听到此事,才专门来堵你们。”
“我就不明白了,送货他们没拦住,现在拦有什么用?随意杀人、只为了发泄吗?”燕火行说着气血上涌,手掌在马车板上猛地一拍。
彩娘子低头看着被他拍过的地方尘土飞扬,用手轻轻抚了抚。
“确实乱了。”她轻声道。
赵水在后面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不解。当初和丁一大战,星垢印罚的破解办法在民间流传开来,也在意料之中。但即便如此,星门也该出面平息江湖纷争,为何不见灵人来管,任凭民众们分帮结派地互相杀戮?
他刚要问,彩娘子再次开口,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不过你们能抢下星门的生意,确实不易。听闻,星门需要大量木材,是为了造宫殿?”彩娘子随手摘下路边的一片枯叶,问道。
燕火行点点头。
“自星门划域,本娘子也是许久没去伴星城了。里面一定更加繁华吧?”
“彩娘子说笑了,我等哪有资格往里进。只在门口将货物交接,就被赶着出来了,不过钱给得还算利索。”
“哼。什么所谓的星内星外,他们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彩娘子嘟囔道。即使隔着面罩,赵水也能听出来,她此刻定是皱着眉头。
因为赵水的眉尖也蹙了起来。
星内星外?
那是什么?
“唉。”燕火行叹气道,“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灵人身负异能,自是不同。咱们这种,也只能靠着武艺在刀尖上拼口饭吃了。”
“贵盟何必自谦,炽火盟在短短数年间迅速壮大,绝非蛮力、亦靠智取。”彩娘子托腮夸道,“听闻黑龙堂曾想挑拨离间扰盟中安宁,反被设了圈套。贵盟盟心,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坚定。”
“那是!我们盟里可与那群势利之人不同。”燕火行听不出她话语里的疑惑,有些骄傲地回道。
“这山中,就是贵盟的伐木场?”
“没错。再往上,就能望见寨子了。”
“……”
山中的雾气渐浓,秋风打着旋儿穿过,给潮湿的衣衫更添几分寒气。
廖廖几句后,彩娘子探不出其他,没再多问,陷入沉默。赵水也没了合适的机会再开口。
他脑中的许多问题,被鼻间氤氲的血气闷住。顺着隐隐的呻吟声转头看向后面伤痕累累的人,他不禁心中黯然。
罢了。
这星城究竟变成什么样子,得自己亲自看个明白。
林中的嘈杂声随风而起,起伏不息。随着车队的上行,喧响越发清晰起来。
“贵盟的林场里,声响一直如此大吗?”彩娘子忍不住问道。
“不……”燕火行摇头道,立即叫停车队。他跳下车,半垂着头仔细听风中传来的声响,面色愈发凝重。
“怪不得山下派人来堵呢。”彩娘子笑中带嘲,指尖摸上刀把道,“原来是怕你们上山给他们内外夹击,断了后路。”
燕火行意识到她话中所指,暗道一声:“不好!”然后他跳到马车前头,一把拽过缰绳,冲后面喊道:“受伤的弟兄在此歇息,其他人,随我回盟!坐好了!”
看来山上混战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
赵水见势头不妙,正纠结要不要先行离开,身子跟着马车的突然加速猛地踉跄,双手下意识地去抓,一把扯住了彩娘子随风而飘的衣袖。
彩娘子迅速转腕,将袖口拉紧的同时,将他的重心扯了回来。
面具下的双眼肯定在狠狠瞪他——赵水扯开嘴角尴尬地冲对方笑了下,又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带着斗笠,索性偏开脸假装一切无事发生。
马车狂奔的速度极快,有那么几下,赵水觉得车轱辘都飞起来了。转过山弯后,炽火盟的寨子大门映入眼帘,已是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