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需要记住在什么样的题型下,使用什么样的工具去解题就可以了。”
白若冰在一旁听着,抱着手臂,鼻子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
哼,应试教育的走狗。
白若冰在心里不屑地嘀咕。
林沐雪完全无视了她散发出的怨念电波,专注地对李远明说:
“好,我们先从‘极限’开始。这是高数的基石。”
“理解了它,后面的微分和积分才能顺理成章。”
她指着资料上的一个符号:“你看,li,这就是极限的符号。”
“你可以把‘极限’想象成一个‘无限接近’的过程。”
李远明看着那个符号,说道:“这个我记得,没问题。”
“比如,”林沐雪举例道,“一个函数 f(x)= 1/x。”
“当x越来越大,趋近于正无穷大的时候,f(x)的值会怎么样?”
“分母越来越大,整个数就越来越小呗。”
李远明耸了耸肩,说道。
这种程度初中生都知道。
“比如,一个函数 f(x)= 1/x,当x越来越大,趋近于正无穷大的时候,f(x)的值会无限趋近于0.”
白若冰看他们讨论得火热,实在忍不住了,也凑过脑袋来。
“这个我也知道!”她忍不住地插嘴。
“就像记忆里的初恋,记忆越来越模糊,但永远就是忘不掉!”
初恋?
我的初恋是谁?
白若冰这句无心的话,像一颗小石子,突然投进了李远明空旷平静的心湖。
初恋……
李远明脑子里面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在医院里,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女孩。
顾以晴当时……到底想对我说什么来着?
她会是我的初恋吗?
还只是好朋友?
在我失去的那些记忆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林沐雪却瞥了白若冰一眼,声音清冷:“不恰当的比喻。数学是严谨的,不是情感故事。”
好吧……
李远明默默地把视线转回到课本上。
“我们来看这道例题。”
林沐雪用笔尖点了点纸上的一道题目。
“求当x趋近于2时,函数 f(x)=(x2- 4)/(x - 2)的极限。”
李远明看了一眼题目,立刻指出了关键:“x不能直接等于2,如果等于2,分母就变成0了,没有意义。”
“这正是这道题的迷惑点。但我们要记住,极限的核心是‘趋近’,而不是‘等于’。”
林沐雪拿起一支笔,在旁边的草稿纸上行云流水地书写起来,字迹清秀而有力。
“你看,分子 x2- 4,利用平方差公式,可以分解成(x - 2)乘以(x + 2)。”
“然后呢?”
李远明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笔尖。
“然后将分子和分母中相同的项(x - 2)直接约掉,这个函数就等价于 f(x)= x + 2。”
“现在,你再让 x无限地趋近于 2,这个新的、简化后的函数,它的值会趋近于多少?”
“2加上 2,等于 4,这个太简单了吧。”
“别急,后面会越来越难的,而且需要你记得也会越来越多。”
白若冰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看着林沐雪那副尽在掌握的从容,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摆设,完全插不上话。
可恶……
这个女人,好像真的有点厉害……
她极不情愿地在心底承认了这个事实。
时间就在这样高效而专注的教学过程中飞速流逝。
林沐雪的讲解总是能一针见血,化繁为简。
而且李远明也不笨,能考上海都大学最起码脑子是正常水平。
李远明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的养分。
许多一知半解的概念,在林沐雪的点拨下变得清晰无比。
甚至李远明都能举一反三,主动提出问题。
“那如果遇到分子分母不能这么简单地约分的情况呢?”
“很好的问题,考试也不可能考这么简单的题目。”
林沐雪赞许地点点头,“那就说明你已经开始思考更深层的情况了。那时候我们就需要引入更强大的工具,比如‘洛必达法则’,但那是我们下一阶段的内容了。”
白若冰彻底放弃了参与,百无聊赖地靠回沙发背,掏出手机心不在焉地刷着短视频。
但她的耳朵,却始终分出一缕心神,悄悄捕捉着客厅里的动静。
每当听到李远明发出一声“哦!原来是这样!我懂了!”的兴奋感叹,白若冰心里就五味杂陈。
既为他感到高兴,又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唉!我也想要帮助他。
被他需要的满足感,真的很爽啊。
不知不觉,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悄然划过了深夜十一点。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
林沐雪放下资料,“你大病初愈,身体是第一位的,不能学习过度。”
“贪多嚼不烂。今晚的任务,就是把我们讲过的这些极限题目和概念都消化掉。”
李远明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比在医院躺半个月还有精神。
“谢谢你,林沐雪。真的,你讲得太好了。”
这句发自肺腑的赞美,让林沐雪清冷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柔和的微光。
“是你自己基础扎实,脑子转得快。”
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口吻,但里面的雀跃是藏不住的。
白若冰一听到“结束”的信号,立刻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坐直,飞速关掉手机,清了清嗓子,试图重新夺回主场。
“咳咳!”
她站起身,故意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动作夸张地展示着自己美好的慵懒姿态。
“总算复习完了?那远明你该早点休息了。”
白若冰的目光随即转向林沐雪,带着明显的逐客之意:
“林小姐,这时间也不早了,夜路不安全,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嗯,是该回去了。”
白若冰一喜。
“反正我就在隔壁。”
白若冰耷拉着脸。
李远明也听得一脸惊讶:“就在隔壁?这么近吗?”
白若冰鄙夷地说道:“以前你都不住这里,远明一失忆你就住过来,你是何居心你!”
林沐雪将整理好的资料在茶几一角码放整齐,这才抬起头,然后才将目光转向已经处于戒备状态的白若冰。
“没错。作为远明的未婚妻,在他康复和学习的关键时期,我就近照顾他是理所当然的责任。”
她说着,站起身,走到门口,对李远明说:“我的东西都已经搬进去了。你早点休息,有任何事,无论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题目不会,随时敲门喊我。”
说完,她又回过头,目光如炬地看向白若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一丝讥诮的弧度。
“倒是白老师你……”
她的声音拖长了些,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我住隔壁,是为了方便照顾我的未婚夫。那你呢?”
林沐雪的眼神在白若冰身上扫过,然后意有所指地朝天花板抬了抬下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栋楼你有两套房子。一套租给了远明,另一套,应该就在这楼上吧?”
“你自己的家就在楼上,为什么每天都要待在远明的房子里,赖着不走呢?”
“!!!!”
局势,在这一瞬间,彻底逆转!
原本是她质问林沐雪为何逗留,现在却变成了林沐雪反过来质问她为何“赖着不走”!
“我……我……”
白若冰可不带怕的,立马反驳。
“我是房东!我关心我的租客不行吗?我来看看房子有没有被他弄坏不行吗?”
“反正是我的房子,我想怎么住怎么住?”
“哦?”
林沐雪挑了挑眉。
“你的房子?你都租给远明了,还是你的房子了吗?而且远明真的愿意被你打扰吗?”
“至于关心租客?每分每秒都关心吗?检查房子,似乎也不需要从早待到晚吧?”
“我……我把他当弟弟!我关心我弟弟!”
白若冰再次搬出了“姐姐”的身份。
“是吗?”
林沐雪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白若冰听来刺耳无比。
“你问问远明还记得你这个姐姐吗?”
“远明……”
白若冰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表情,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李远明,试图博取同情。
李远明被她看得一个激灵,赶紧摊开双手,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无辜表情。
“别看我,我是真的失忆了,我也真的不记得了。”
“听到了吗?走吧,白教授。”
林沐雪不再给她任何纠缠的机会,直接拉开了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若冰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气鼓鼓地站起身,狠狠地瞪了林沐雪一眼,又幽怨地看了一眼李远明,才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林沐雪也跟着走了出去,并体贴地帮李远明带上了门。
“砰”的一声轻响,世界终于清净了。
李远明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的天……
终于结束了……
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