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会面(2 / 2)

那些攀附在墙壁上的黑色血管纹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扩张。它们像活物一般,在纯白的建筑结构上蔓延,所过之处,光洁的贝壳地面也开始变得斑驳、腐朽。

而皮普的状态,也在这愈发浓重的“腐化”气息中,急剧地恶化。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更频繁、更剧烈的“信号衰减”。

指尖的边缘,像水中的墨迹一样,不时地变得半透明,微小的光粒,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从他的袖口飘出,他死死的攥住手指,避免被身后的卡琳发现。

他的嘴里开始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断断续续,不成章法,只剩下纯粹机械的念诵。

理智,正在被那股源自深处的、致命吸引力,一寸寸地碾碎。

终于,在拽着众人穿过一道几乎完全被黑色血管覆盖拱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之前所有的压抑、腐朽与黑暗,都在这一刻被涤荡一空。

一个宏伟、空旷到足以吞噬一切声音和思绪的圆形洞窟,呈现在众人面前。

中央静卧着一个巨大的水潭。

潭中的水,是纯粹的银色,像一桶被打翻的流动月光。

它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和刚进入时一样,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将整个大厅映得亮如白昼。水面平滑如镜,没有任何波澜,静止得仿佛时间在这里也彻底凝固。

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行的狭窄步道,像一根绷紧的白色飘带,从他们脚下的岸边延伸而出,横亘在水潭之上,连接着水潭中央那座由未知白色材质构成的环形平台。

平台正中央又是一个镂空的区域,可以看到银色的泉水正从一个中间汩汩冒出,那便是这片水潭的源头。

看到水潭的瞬间,皮普发出更加明显的带着渴求的剧烈喘息,不停的贴着嘴唇。

与此同时,一直紧紧跟在卡琳身边的安,在看到那片银色水潭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立刻抬起头,用力地拉了拉卡琳的衣角。

当卡琳低头看她时,安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小小的手指点了点水潭,又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这个无声的动作,是比任何语言都更确凿的最终确认——

卡琳立刻就明白安在表达什么。

“船长呢?”伊利丝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失望和警惕。

但卡琳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并不意外

皮普没有出声。

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那双原本总是带着怯弱和惊恐的眼睛,此刻却直勾勾地盯着水潭中央的泉眼,眼里面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恐惧与狂热的火焰,向着水边慢慢走去。

“终于……终于回来了。水.....”他喃喃自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那片银色的液体。

站住!”

卡琳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在空间中炸响。

皮普走向水潭的脚步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锁链锁在了原地。他极其僵硬地转过身,脸上那份癫狂的渴望稍稍褪去。

她从皮普和安身上收回目光,一字一句地开始布置:“伊利丝,亚敏,截断他回去的路,格里夫,控制住他。”她缓缓地走向那个看似被逼入绝境的孩子,动物化后带来的竖瞳里,不带丝毫怜悯。

“地方也到了,戏也演的差不多了。”卡琳在他面前停下,“该是演员出场谢幕的时候了,不解释一下吗?皮普……还是叫你,船长?”

皮普愣了一下,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辩解,从卡琳的语气来听,这个女人八成是已经了解到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他那张孩童的脸上,此刻彻底卸下了伪装,露出了属于只有经历过无数的成年人才会出现,混合了绝望、疲惫与无法抗拒的悲哀的表情。

“我会解释的,拜托,最后信我一次,……我……我没时间了。”他的声音不再是孩童的清脆,而是濒临崩溃时的沙哑与虚弱。

就在他说话的瞬间,他那小小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丁点的消散迹象。他的一截指尖,在光线下,突然变得半透明,仿佛被看不见的人用橡皮擦慢慢擦去。紧接着,他一只耳廓的边缘也开始模糊,像被水浸润的画纸,边缘变得不真切。

“队长!”格里夫立刻上前一步,手中的战斧已经举起,准备随时制止这个孩子,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惊骇。

近似气泡的透明微粒,正从皮普的皮肤表面疯狂逸散,他伸出手,透明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可手却什么也抓不住。眼里却没有任何敌意,只有纯粹的哀求。

“求你了,我保证会告诉你一切!”

卡琳静静地看着皮普身体上发生的异象,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绝望与哀求,是绝对表演不出来的,伸手拦住了格里夫。

她想看清,这所谓的末世的“神迹”,还有他这一路来超乎常理的急切与渴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得到卡琳的默许后,皮普的眼中情绪连续变换——有解脱,有悲哀,还有感激。

他急切地跑到那座圆环状的平台中央,在泉水的边缘停了下来,跪在地上,双手捧起一弯泉水,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他纵身一跃,跳入了泉水之中。

水面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一秒,两秒,三秒……皮普的身影,就被溶解在了银色的泉水之中。

“就……就这样?”格里夫的嗓音有些沙哑。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就这么完结时,

水面下有什么东西,开始缓缓地浮现。

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其中挣扎着,向上游着,

众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水面。他们看到一双手臂猛地破水而出,紧接着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头颅,大口喘息。

他用双臂猛地撑住平台的边缘,费力地向上支撑,全身肌肉绷紧。他拖动着佝偻的身躯,带着银色的水花,从水中攀爬而上。

他最终脱力地趴伏在圆环状的地板边缘,咳嗽着,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条被冲上岸的鱼,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好一会,他才缓过来,转过身,看向岸边的几人。

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挤出了无奈的笑容。

“很抱歉,以这副模样……和各位打招呼。”

声音带着呛水后嘶哑,却充满了成年男人的磁性,与之前那个男孩的怯弱截然不同。

“初次见面,我是‘海星号’的船长…你们要找的,‘疯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