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迈克尔默不作声地开车。路灯投下的光, 一段一段地落进车里,照得他的面庞忽明忽暗。
杰瑞米.奥普莱。他嚼着这个名字,一面理智分析, 认为依照她的性格, 断不会第一次见面就和对方在密闭空间独处, 更别说亲吻做|爱了;一面却念念不忘, 思绪反复在西多尼亚那句“我看到他们拥抱了…奥普莱先生远比你适合她”徘徊。
适合?那个该死的、无能的蠢货?
他并不认识这个奥普莱, 依稀听过他父亲的名讳, 但不妨碍他对这个素昧相识的年轻人产生极端的恶意。他要剁掉抚摸过她皮肤的手、削去亲吻过她的嘴唇……当然,他不会如此血腥,他只会买下那广告公司, 操控奥普莱的下属,孤立他、搞垮他。
城市灯火映照,棕黑色的庞蒂亚克擦过中央公园, 与华尔多夫酒店错身而过。
他该进去的, 不管艾波在不在,他都该把那个垃圾从套房里拽出来,狠狠揍上几拳,拎住领口叫对方老实, 离自己女人远一点。
可她不是他的。迈克尔忍住舌根泛t起的苦涩,他真是个没种的男人。
迈克尔凝视着路面光影变化,胃里有什么东西翻涌着,越来越难受。
对面路上, 极速驶来的汽车长按一声喇叭,带着风声的虚渺, 像是对他的嘲讽。
那车刷地一声飞驰而过,迈克尔骂了一句法克, 忽然瞥见副驾驶座的布鲁诺,双手擡起、牢牢抓住车门框把手。
他看向仪表盘,指针完全撇向右侧,即将抵达180。这才发现一直踩着油门踏板,车速猛得让人害怕。
他松开油门,车速回归正常水平,他朝保镖扯出一个安抚的笑:“抱歉。”
这个笑肌肉紧绷,看起来狰狞又古怪。和白天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布鲁诺猜到一些,没敢说话。
“听点音乐吧,”迈克尔说着,伸手打开广播,午夜场的电台播放着录制好的歌曲。
女声四重唱合着轻快的节拍,娓娓唱来:“夜魔先生…蹦蹦蹦…请给我一个梦……”——是柯黛斯姐妹的夜魔人。
明快的音乐吹散了车内的阴郁,几乎笼罩整个车厢,布鲁诺放在大腿的手不自觉划拉空气、打着节拍。
“夜魔先生,让我拥有一个人……”
唱到这里,布鲁诺的手打住了,因为在黑暗和光明间不断转换的司机突然暴起,用力捶向那车载广播的按钮。他看向开车的雇主,后者脸上还残留着暴怒的痕迹,握回方向盘的右手关节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淌着血。
沉默再次占领车厢。
回到绿荫道,迈克尔把布鲁诺送到另一幢别墅。这间房专门用来安置其他地区来的成员,有许多空房,房内有换洗衣物。
“要喝些酒吗?”下车后,本已走向大门的布鲁诺犹豫再三,回过头问他。像两个倒霉蛋抱团取暖。
迈克尔一愣,到底还是揺了揺头:“我去看看托尼。”
这种时刻,他只想要摸一摸儿子,似乎这样,他就能攥紧她与他之间的羁绊。
幽暗的夜色里,外形方正的庞蒂亚克倒出别墅,驶进另一条小路。
院墙缓缓靠近,车停了两秒,铁门自动开启,进入院内,迈克尔瞧见窗帘缝里透出昏黄的光,下意识皱起眉。
“谁来了?”迈克尔熄火下车,难得不耐烦地质问岗哨,“不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夜间尽量不要开灯吗?”
精英头目大多调到桑尼身边,或者负责白班任务,执勤这位岗哨是勤杂工,一下子被迈克尔的气势所震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迈克尔没有耐心追问,只挥了下手,让他回岗亭继续待命,自己推开门,准备会会这个深业不请自来的客人。
那道昏暗的光线来自进门右手边的起居室,黄光顺着地板铺展开,残留着微不可查的清甜芬芳,仿佛肆意生长的苔藓,有仿佛寂静无波的溢流。
男人觉得自己昏头了。
他一步一步踩着光走近起居室,香味愈来愈馥郁,忐忑、激动、紧张……他说不清心里的想法,一点一点地靠近,像是走进梦里。
也就几秒的功夫,终于,他看见灯光里的人。
老旧的单人布沙发仿佛贝壳,盛着姣姣的她。她枕着扶手,虽画着浓烈的妆,却面容恬静如天使,让人心生安宁。那条艳煞他的黑绸缎长裙拢在腰间,堆堆叠叠,长腿憋屈地缩在里面,又白得灼人。
迈克尔屏住呼吸,轻轻靠近她。
艾波本就睡得不沉,睁看眼便看见男人站在面前。壁灯照亮他的正脸,温柔得如同缱绻春水。
“迈克尔……”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另一只眼睛依旧看着他。
男人忍着心颤,问:“你怎么来了?”
艾波揉完眼睛才想起化了复古的烟熏妆,看了眼食指关节,果然一团熏黑。她问:“有纸巾吗?手帕也行。”
迈克尔早已翻箱倒柜找起来,翻遍了起居室,终于在斗柜的第二个抽屉里翻出几块干净的擦手巾。艾波接过擦了擦,发觉低估了五十年代的化妆品,手指的黑色难以去除。
“厨房在哪里?我想洗个脸。”
“我带你去。”
迈克尔蹲下身,想要替她穿上鞋。她却直接光脚踩上地面,雪白的脚丫站在古旧的地板,极具冲击力。喉结紧了紧。
艾波看向拎着高跟鞋站起来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可爱。“带路?”
迈克尔没有带她去厨房,而是带她去了二楼客房的盥洗室。上楼时,他低声解释:“楼上有露得清的肥皂和洁面乳。”
艾波在黑暗里点点头,没有作声。她赤脚踩着楼梯,脚步很轻,迈克尔走两步便回头看她一眼,好像要确认她的存在。搞得艾波总担心他踩空,连带着她一起滚下楼梯。那可就好玩咯。
上了楼,迈克尔打开盥洗室的灯。
客房的装饰不算豪华,鎏金的四足浴缸靠窗放着,更近处是瓷白的坐便器、雕有葡萄藤蔓的实木底座的台盆。台盆边缘摆着几瓶护肤品。
艾波拎起瓶子,发现全都没开封。拣了其中一瓶乳液拆开,擦干净手,朝脸上涂抹揉搓起来。等到整张脸布满乳液,眼影的色块模糊不清,她打湿刚才找到的巾帕,对着镜子细细擦起来。
迈克尔倚靠在门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刚才问的问题。”艾波抹去混合眼影色调、灰浊不堪的乳液,径自说道,“我当然有正当的理由。比如说,你在男明星那里问到大会举办的位置,让我这个本来就暴露在罗萨托兄弟眼里的反对者变得更加危险,可能他手底下的人铤而走险要做掉我,我不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