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貍美滋滋抱着怀里的小剑修。
桑黛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觉得浑身都是宿玄的草木香。
明明很多年前就闻到过,以前并未觉得有什么,因为她这个死对头很爱干净,便是被她打进泥里,都得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再跑回来找她打架。
现在却觉得不一样了,似乎真的很好闻。
清淡的香,与宿玄浓郁张扬的五官不太匹配,毕竟他是连一件最普通的外袍也要锈金线的人,但是桑黛闻久了却又觉得,这股香跟宿玄还挺般配。
一闻到,就证明是宿玄来了。
一直抱了很久很久,桑黛察觉到宿玄似乎有些难受了,身子开始发烫。
她又一次在心下惊诧,发情期压了这么多年,只是抱抱都能难受的吗?
那他今年的发情期要怎么办?
桑黛心下叹息,到那时候她会为宿玄护法的,也不知道这个死对头愿意让她留在附近吗?
“宿玄。”桑黛闷声喊:“你,要不先松开?”
小狐貍闷闷拒绝:“不要。”
“可是我很热,你身上体温太高了。”
九尾狐族果然伴业火而生,浑身都是暖洋洋的,起了火气后身上更是像个灼烧了许久的暖炉。
小狐貍嘟囔道:“难受。”
桑黛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可是你抱着会更难受。”
宿玄小声说:“再抱一炷香。”
桑黛只能由他。
宿玄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闭上眼贴在她的脸侧。
拥抱可以传递很多情绪,比如宿玄对桑黛的喜爱。
太喜欢了,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桑黛的一根头发丝在他这里都是格外珍贵的。
过了一会儿,桑黛推了推他:“一炷香到了,你……要不去压制一下?”
宿玄恶狠狠咬了一口她的脖子,桑黛瑟缩了下。
“宿玄,疼。”
其实不疼,他刻意收了力道,但也留下了一个浅淡的牙印。
宿玄松开牙关,轻轻帮她舔舐牙印。
过了一会儿后,他放开桑黛。
桑黛从他的腿上下来,刚离开宿玄便一阵腿软,险些跌倒在地。
宿玄急忙上前去扶她。
桑黛不敢看他,别过头闷声:“我,我出去一会儿。”
她挣开宿玄的胳膊,脚步匆匆往外面走,背影匆忙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宿玄闭上眼,长呼口气。
桑黛一路来到外面,春秋楼中人不少,知晓第二段天级灵根在这里的人不多,所以其实这些人大多都是来给秋成蹊庆祝的。
他的人缘是真的很好,毕竟脾气好,机关术和阵法学的也好。
每一层的尽头都有个露台,没有窗户遮挡,可以看到春秋楼附近的所有地界。
桑黛的胳膊撑在栏杆上,此刻已经傍晚,春秋楼附近都是荒漠,没有什么植被遮挡,昼夜温差还挺大,到了入夜便能隐隐感受到一股冷风,刚好吹淡些桑黛的燥热。
晚霞熔金般挂在天边,狂风卷起荒漠的砂砾。
桑黛长长呼气,一手无意识按上自己的心口。
心跳剧烈。
长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与之一起的还有青梧。
桑黛看着这两小只有些想笑,拍了拍青梧的脑袋。
“你是宿玄的本命剑,为什么总是黏在我身边呀?”
青梧点头:“因为我喜欢黛黛!”
她可是能引九重天玄雷的人!
不,桑黛现在入了大乘,可以引四十九重天的雷,更厉害了!
并未认主,桑黛听不懂青梧的话,但是长芒可以听懂,天级法器是开了灵识的,彼此间可以沟通,所以长芒的器灵才会一直在桑黛的识海里试图唤醒知雨,不停跟知雨说话。
桑黛听着长芒的转话,眸底又噙了浓重的笑意。
“你喜欢我啊,那宿玄不会吃醋吗?”
青梧冷笑:“主人恨不得把妖殿都给黛黛你,本剑对于他来说就是把和你打架时才配用上的剑,当初主人学剑也是为了你。”
宿玄的剑法不精进,毕竟他主攻的法术不是剑法,而是业火阵。
但是过去和桑黛打架,宿玄大多时候都出的剑,因此被桑黛屡屡打个半死。
长芒点头同样对宿玄表示了深刻的谴责:“还有我还有我,我明明是个天级法器,尊主总是把我往盒子里一丢,直到主人你来了后!”
宿玄让长芒缠绕在桑黛的手腕,在她昏迷的那一个月,宿玄白日黑夜在屋内守着桑黛,长芒也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护着她的经脉,生怕再有一根经脉断了。
毕竟当时桑黛全身经脉只剩下十几根,一旦全部断裂,她于仙途便只是个废人了。
桑黛摸了摸长芒,青梧在一旁吃醋,伸着剑柄示意桑黛也摸摸它。
两个天级法器环绕在她周围,各个都是格外喜欢她的模样。
时至今日,桑黛仍然会想,若真如原书中所写的那样,宿玄没有提早出关,她真的死去了,那么某只狐貍会怎样?
书里对他的描写太少,好像宿玄一出场就是在率领妖兵打仗,他被写成一个暴君,一个反派,一个令人痛恨又厌恶的角色。
那些文字加起来还不到这本书的十分之一,但通过冷淡的文字,桑黛看到的是一个蜷起身叼着尾巴嚎哭的小狐貍。
他很想她,也很自责,痛恨自己为何要闭关。
因此从一个明君变成善战的暴君,从不出战的君主主动开战,将仙界的灵脉夺了大半,断了许多仙门的修行之路。
又杀了桑闻洲和施夫人,将整个剑宗打到分崩离析,剑宗放弃天阙山退居后方,曾经三大宗门之一的剑宗成了个空壳子。
到如今,桑黛也觉得庆幸,还好,还好她没死。
宿玄提前出关,救下了她,也不会再走上原书的结局,妖界也不会开战,百姓生活都会安宁祥和。
他也不会死在天雷之下,独自一人在她的竹屋前陨落。
桑黛摸着青梧的剑身,呢喃道:“青梧,我不会让他死的。”
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让宿玄因为她丧命的。
青梧听不懂,长芒也听不懂,不懂为何桑黛红了眼,为何她在说这种话。
两只法器只知道亲近桑黛,她周身的气息实在太温和干净了,天级灵根觉醒者当中,她的气息是最为纯净的那一个。
桑黛低垂眼,抚摸着青梧和长芒。
远处的荒漠中,落日之前,孤高的身影伫立,风尘卷起吹拂而来。
肩头的游隼安静,鸟喙尖利又凶狠,这只荒漠的捕猎者却安静待在一人的肩头。
那人望着荒漠中的春秋楼,眯了眯眼,问一旁的游隼:“你说,她该死吗?”
游隼开口吐人言:“该死。”
他摇头,叹息:“不,其实她不该死的,这么一个强大的天级灵根觉醒者,心善又坚韧,那几位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也要救下的人,怎么会该死呢?”
游隼道:“这世上也不缺她一个天级灵根觉醒者。”
他又摇头:“可是桑黛只有一个。”
春秋楼上的蓝衣剑修身形纤细,离得这么远看不清面容,但只瞧身影也能看出来气息纯净。
“她是唯一没有被四苦荼毒的天级灵根觉醒者,她也是唯一可以覆灭归墟的人,她如此特殊又珍贵,其他几位天级灵根怎么配和她比呢?”
游隼冷声道:“所以她更该死了,不是吗?”
一阵沉默之后,那人忽然笑了,唇色苍白。
“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游隼警告道:“你记住你的任务,不要有旁的念头,祂都在看着。”
他长叹,转身往远处走去。
“祂可真烦人啊。”
***
仙界。
今日下了大雨,雨声哗啦,电闪雷鸣,黑夜和雨水将寒冷加剧。
人影在雨林中快速奔逃,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满脸惊恐。
前方停了艘芥子舟,一人眼眸亮起,大声道:“那是接应的芥子舟,我们只要逃出仙界便——”
未说完的话被他自己生生咽了回去。
那芥子舟是他花了大价钱让人送来的,他们一路赶来这里就是为了乘坐芥子舟离开仙界,可那艘芥子舟如今……
被毁了。
芥子舟的四壁四分五裂,皆是剑光,大雨忽然加重,仿佛是雨水的作用,那艘芥子舟不堪重负再也难以维持表面的完好,而是骤然间碎裂。
一人从芥子舟后走出。
白衣全部被浸湿,雨水顺着鬓发淌落,眉目清俊,但脸色惨白,面无表情的样子和过去的他判若两人。
“……沈辞玉?”
“你……芥子舟是你毁的?”
“逆子!剑宗养你一百余年,我们悉心教导你,你便这般回报我们?”
“若还知道些孝心便尽快滚,让我们离开!”
沈辞玉望着这些人,都是曾经对他很好的长老。
他以为他们是正直的,是一心为了剑宗的。
可仙盟的调查结果告诉他,被献祭给归墟的,也有剑宗的弟子。
其实对他好,与对桑黛好是一个道理,因为他们是天级灵根觉醒者,是剑宗的一柄利剑。
只不过他比桑黛好一些,沈辞玉有沈家作为底牌,剑宗不敢打他的主意。
而桑黛孤身一人,因此落得个被剑宗利用后抛弃的局面。
他闭上眼,听着那些长老们的谩骂,雨水落在身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意识无比清醒。
沈辞玉呼吸颤抖,长长叹息,再次睁开眼之时,好似下了什么决定,眼底毫无情绪。
他横剑,淡声道:“剑宗沈辞玉,前来诛杀罪人。”
“……你说什么?”
“剑宗十一位长老与剑宗宗主桑闻洲一起,以仙界弟子灵根为引献祭归墟,残杀无辜,作恶多端,仙盟已下追杀令,见之——”
剑光破雨而去,声音猎猎,剑意肃杀,所过之处留下坚硬的寒冰。
“诛!”
杀意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