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
苗域, 群山环绕，高耸入云。
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院子里，兰璎站在那间熟悉的小屋外, 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又是在这种危急的时刻。
好在这次她没有再变成小花蛇、小猫咪之类的动物, 而是维持了自己的人形。如果小春鸣又遇到了危险, 她说不定能……
“吱呀——”
小屋二层房间的门缓缓推开，小春鸣从里走出, 看着五六岁大, 一头乌发不再是乱糟糟的, 而是整齐地披在身后。
看时间线, 大抵是在被抓去炼小鬼之前，还在家里的时候。
他站上小板凳, 两只小手搭在栏杆上, 朝院子外的兰璎直勾勾望过来, 一双黑眼睛圆圆的, 泛着澄澈水光。
穿越得猝不及防, 又是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小春鸣面前，兰璎还有点紧张，琢磨着该和他说些什么好。
或者，也许应该什么都不说, 直接把他拐跑，带他逃离这个蛇虫遍布的井坑，带他避开那群炼小鬼的恶人。
可是, 她能带他去哪儿呢？
每次穿越的时机都很偶然，甚至时间线也是乱的, 她又能在这里待多久？
正琢磨着，小春鸣先下楼了, 像是对她很好奇，一直盯着她瞧。
兰璎被他看着，决定先做自我介绍：“我是……”
“娘。”
刚说了两个字，就见小春鸣乖乖地站在屋檐下，奶声奶气地朝这边喊了声“娘”。
……？？？
兰璎呆住了，下一瞬，忽觉一阵风过，漾起银铃叮叮当当的脆响。一片衣角从脚下晃出，紧接着，是一整个躯体径直穿过她的身子，走向小春鸣。
……
怪不得这次是人形了，合着原来她是幽灵啊。
兰璎试着提起院子里的洒水壶，果不其然，手指直接穿过了把手。又试着大喊几句，那边的两人并未听见，连神色都不变一下。
什么嘛。
还不如小喵咪呢，起码能被他看见，而且还算有点战斗力。
春鸣娘缓步前去，牵起小春鸣的手，笑容堪称温柔，“怎的这么早就醒了？”
兰璎望了望天，太阳都到头顶了，还早呢？
而且，她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
小春鸣坐在屋檐下，捧着皱巴巴的馒头小口小口地咬，腮帮子鼓鼓的。
腰背挺直，双腿并拢自然垂下，黑润润的眼睛望着前方，视线并未聚焦，像是在发呆。
而春鸣娘坐在旁边吃着，如果她吃的一样是发冷的硬馒头，而不是香喷喷的芦笋松茸鸡肉米线的话，还真是一幅母慈子孝的美好画面，
一碗米线见底，小春鸣还没啃完馒头，就被她强行拉起，牵进房间里，旋上了锁头。
“继续睡罢。”
不发病的时候，春鸣娘的声线是十分温婉的，难怪能给孩子们教书。可配上她的举动，这份温婉便掺了几分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春鸣娘摇着竹扇，缓缓走下楼。没过多久，就有许多苗族孩子背着竹篓走进院子，都是来念书的。朗朗读书声充斥了整个山头。小半个时辰后，到了歇息的时刻，春鸣娘从灶房取出一大笼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孩子们排队接过，边吃边打闹，院子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小春鸣不知何时从房间里偷溜出来，贴在柱子后看着，不说话，也不下去。
春鸣娘在底下瞧见，霎时拉下脸来，但又立刻恢复笑容。等给孩子们派完包子，才提裙上楼，将小春鸣推进屋。
“春鸣，”她依旧笑得温柔，摸着他的脑袋，语气里却满是不容抗拒的意味，“要好好睡觉，夜里才有精力学习呀。”
“嗯。”
小春鸣抿着唇，轻轻点头，靠墙盘腿坐在简陋的床榻上。
没有枕头，就一条薄薄的旧被子，披在身前。
也许是见他乖巧，春鸣娘随手从角落拿起一只老旧的布老虎，小春鸣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兰璎一直跟在旁边看着，总觉得不太对劲。
自从上回以后，她就想起来做过的每个回忆梦境了，对春鸣娘的印象还停留在把春鸣关在井底的时候。
那时他娘疯疯癫癫的，又是骂他“小崽子”，又是把他拖进井底。
不过，虽然还是萦绕着一股诡异的氛围，但确实是比当时温柔了不少，还给他吃给他睡。
总归是不用再待在蛇坑里了。
兰璎没法被小春鸣看见，也没法和他说话，只好坐在旁边看着他睡觉。
怪不得他总是昼伏夜出呢，自幼养成的生物钟，该都改不了。
待那群孩子们离去，夕阳正落，夜幕逐渐升起。
圆盘似的明月高悬在天，锁头“咔哒”松开，紧接着是哗啦啦的锁链声，春鸣娘推开门，将小春鸣一把提了起来。
山头只有这一座院子，四下静悄悄的，唯有枝叶沙沙、鸟虫啼鸣。
小春鸣再次被拖进了井底。
井底如今已经没有那些恶心的蛇虫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只瓶瓶罐罐，春鸣娘打开几只，可以看见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蛊虫。
月光从井口洒下，照亮了蛊虫蠕动的身躯。
这就是她口中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