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物证,由不得你诡辩。”
他不老实回答,褚棠枝也不急,继续问:“你多次压下府中闹鬼的事,是否知晓那‘女鬼’究竟是何人?”
褚棠枝是为女尸失踪案而来,本不插手闹鬼的案子,可如今捉住了宁老爷,望隐阁便让她一起查了。
“哪有什么女鬼?”宁老爷挑眉,“你既认为我在养小鬼,那大抵便是小鬼不听使唤,要反噬主人罢。”
褚棠枝冷淡瞥他一眼。
“那这个呢?”她又取出一株药草,正是从王远那买来的十年还魂草,“为何要买还魂草?”
宁老爷掀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子盯着褚棠枝,呵呵干笑两声,没说话。
前几个问题还能继续追查,唯独这一问,褚棠枝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
有迷信者认为,十年还魂草有还魂之效,但宁老爷要控制小鬼为他做事,怎会给小鬼还魂?
若不是给小鬼还魂,那是给何人还魂?
褚棠枝直直与他对视,两人僵持半晌,她忽地将槐木牌、还魂草尽数拨到一旁,问了案子以外的问题:“井底那间密室里存着的,是宁大姑娘的出阁前的物什吧?”
宁老爷神色一顿,眼睛微微睁大,十指不自觉地曲起。
“疑惑我为何会发现么?”
褚棠枝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继续道:“我也想知晓,那口井分明被你封住了,却又为何恰好在今夜被人撬开,引我去查。”
“那是锁魂井吧?”
“宁大姑娘还好好活着,魂魄尚未离体,你为何要修这么一口锁魂井,还将她的随身物什锁在井底?”
宁老爷回过神,扯着嘴角,挤出一抹僵硬的笑。
“什么锁魂井,不曾听闻。”
“不回答么?”
这般不配合,褚棠枝直起身,吩咐一旁的狱卒:“好好审,审到他说实话为止。”
说完,褚棠枝便离开了地牢。
狱卒走上前来,架起宁老爷,欲要将他绑在刑架上,用刑拷问。
宁老爷却甩开他们的手,看向狱中正记录卷宗的那名官员:“我要见侯府老夫人。”
*
兰璎回到房间时,见春鸣还在床帐里熟睡。纱幔轻薄,能看见他背对着门,被子裹紧,只露出毛茸茸的后脑勺。
上回喝了一次药,好像没起什么效果,他还是这般日夜颠倒的作息。
但起码是知道躺下睡觉了。
兰璎在桌边坐下,看他一动不动地安眠的背影,回忆着昨夜在宁府发生的事,想了想,决定出门一趟。
但在出门之前,还要做些准备。
苏府给兰璎安排的厢房里还带着小书房,兰璎请婢女研了墨,在纸上写写画画。
就是不太习惯用毛笔,画画还好,一旦写起字来,就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她只好多写了几遍。
期间春鸣挪了挪腿,将被子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擡头望去,见他依旧睡得好好的,便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写。
写了会儿,那边的春鸣挪了挪手。
兰璎正写到关键处,没听见。
春鸣又翻了个身。
兰璎聚精会神,一口气写完,满意地看着成稿,然后用烛火烘干墨迹,将纸小心卷了起来。
接着,她从包袱里翻出荷包,轻手轻脚地朝外走去。
走到门前,她下意识回头往里看了一眼,见春鸣还在里头睡着,睡得很熟的样子。
不过,虽然她应该不会太晚回来,但春鸣有可能提前醒。
于是她轻轻关上门,低声吩咐门外候着的婢女:“若他醒了,便说我在外边买东西,让他等我回来。”
屋内恢复安静的那一瞬,床帐中的春鸣睁开了眼,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他眸中清明澄澈,没有半分睡意。
银蛇先前被他丢到了外头,今儿见兰璎返来又复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从两片纱幔缝隙钻了进去。
这回倒是不敢龇牙咧嘴了,只朝他“嘶嘶”吐信。
“有事?”
春鸣乌发披散端坐在床头,听见动静,缓缓转过脸来,语气依旧是和煦。
银蛇一听,却是迅速甩着尾巴,溜了出去。
春鸣这才把脸转了回去。
视线落在绣着缠枝莲花纹的锦被上,兀自静坐了许久,不知在想着什么。
为了减少日光,兰璎早前关上了窗扉,屋内昏暗又寂静。
忽地,窗扉被从里破开,霎时间,灿烂的春光涌入,携着沙沙的枝叶声和鸟啼虫鸣,一同漫了满室。
一身靛衣的少年从窗翻出,朝院外走了出去,漾起叮铃铃的清脆铃声。
循着她的味道,一路寻至镇中繁华热闹的大街。
街上人如潮涌,行人接连在眼前走过,他却定定立在巷口,目光紧锁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看见,兰璎走进了那间书肆。
她从苏问柳那儿回来,紧接着又带着纸,去了先前和苏问柳高兴地聊了许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