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陈徊水的一句话直接将暴跳如雷的邓知县给按在了原地。
晋王?!
他反复回想了几遍, 才确认自己没听错,邓知县转身盯着裴元珩使劲打量了几眼,这气度, 确实不像是寻常人,他没见过晋王,但是当初考科举时是见过当今皇帝的, 仔细琢磨, 这两人好像是有些许相似之处。难道真的是晋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邓知县立马凶神恶煞起来:“简直一派胡言, 晋王如今还在汴州修河道,如何会来我灵璧?”
哪怕邓知县其实已经有五六分相信了, 但是眼下还是否认得好,若是明知对方是晋王还要将他就地处决,那这罪过可就大了, 为今之计,只能否认。
左右的差役也一动不动,拿刀的都默默地将佩刀又收了回去。这位若真是晋王,他们今日算什么?逼杀皇子?
后面拿弓箭的几个也悄悄将弓箭给压了压,可不能再随便对着人了。
几息之间,攻守之势骤然变了彻底。
裴元珩也没开口,他担心这个邓知县让他拿证物证明自己,裴元珩如今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一点值钱的、能证明身份的物件都不剩。
陈徊水也不需要裴元珩拿出什么自证身份, 他说谎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随口就来:“你若是不信, 我便去请汴州的官员来即可。晋王此番过来是为了测量河道,因不愿大张旗鼓才只通知了我一人, 此事外人不曾听闻,但是汴州官员与工部一干人等却是人尽皆知。王爷原打算看过就走,谁知道偏偏遇上了一桩冤案。”
邓知县满是嘲讽:“只通知你?”
明明他才是灵璧县的一把手。
陈徊水有理有据:“论及身份,我自然是不如知县大人的;但是论及交情,知县大人可不如我。”
裴元珩又盯着陈徊水看了看,这一本正经瞎扯的功夫,谭镇也是不及他这位好兄弟的。
谭镇在边上挥了半天手也不见自己兄弟搭理自己,只好讪讪地放下了,心中埋怨陈徊水多少年了还是这死样子,见了熟人连声招呼都不大。他是大人有大量,若是换了个小心眼儿的,早就受不了他这傲慢的性子翻脸不认人了。
陈徊水与邓知县还在争论,邓知县仍旧不信:“你说他是,他就是?”
陈徊水正色:“我从前跟随军营中的长官回京述职时,曾亲眼见过晋王,多年来常有联络,当然不会认错。邓知县即便没有见过晋王,想必也听说过不少有关晋王的传闻,您自己比对比对比对不久知道了?是真是假,一目了然,我还能谎称一个晋王出来诓骗你不成?假冒皇室王爷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同样的,处决一位王爷的罪名,邓知县也担不起。
弄不好,可是要诛九族的。
邓知县陷入了挣扎中。他跟陈徊水斗了这么多年,最知道他的性情,若对方不是王爷,陈徊水绝不至于吃力不讨好地过来替对方开脱。唯一的可能便是,得罪他的这个人真的是晋王,他方才竟然要将晋王处决!
邓知县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徊水知道他自己想明白了,又贴心地补充:“素来听闻晋王宽宥,您若是此刻解释清楚,向来王爷也不会为难你。”
邓知县瞅了瞅晋王。
裴元珩回之以一笑,态度“和善”,温文尔雅。
二人相望,邓知县却打了个寒碜。从前京中传闻,这位晋王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暴戾的性子;如今传言有所改变,都道晋王是在藏拙,实则胸有丘壑,但是暴戾、喜怒无常的传言仍一如往昔。邓知县本来不信的,但是想想方家的惨状,邓知县实在是心中发虚。
这位王爷的手段比传闻中还要狠辣!
邓知县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下了马,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灵璧知县邓周拜见晋王。适才不知王爷身份,因急于办案多有冒昧,还请王爷恕罪。”
谭镇静静地望着这个鼈孙,还以为他有多狂妄呢,原来认错倒是认得挺快,方才那股睥睨天下的劲儿一下子就收回去了。这能屈能伸的品格,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还想再嘲讽两句,不过裴元珩已经不打算揪着不放了:“也罢,不知者无罪。”
邓知县松了一口气,看来晋王还是知道人情世故的,没有疯到那个份儿上。紧接着,他就听到晋王道:“今日意外,归根究底是因为方家之祸,本王此番虽然是为了修运河而来,但如有冤案,自当查清楚,免得叫贼人继续逍遥法外、作恶多端。邓知县,你说是不是?”
威胁感扑面而来,邓知县压根不敢看晋王的眼,只低着头:“那是……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