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气
京城内外都有人奔走相告:“晋王祈雨成功了!雨是晋王求来的!”
穿梭在城里城外的小乞儿得了商止的授意之后, 飞快地传递着消息,不过半日功夫该知道的人便都知道了。
这一场雨来得及时,顷刻间乌云盖日, 电闪雷鸣,疾风狂卷。豆大的雨滴拍打着屋檐,所有人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迎接这一场难得的秋雨。皲裂的地面吸饱了水, 干枯的河道也似乎进入丰水期,就连夏秋之际的暑热也都瞬间消散了。空气中氤氲着湿气, 仿佛那场让人绝望的旱灾从未发生过一样。
大旱结束了,他们不用再被饿死了。
寻常百姓哪里知道皇家究竟有多少皇子, 他们先前只听说过太子仁德,但这回的雨并不是太子求来的,而是晋王替他们求来的。甭管太子的口碑有多好, 这回赈济流民、给他们带来雨水的是晋王。百姓不看那些虚的,他们只看谁替他们求了雨,只看谁为百姓发了粮。比起仁善,太子似乎并不如晋王;比起天命所归,似乎也是晋王更得运道吧,那为何晋王不是储君?
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但敢说出来的却寥寥无几,不过经此一事,裴元珩算是彻底扎进百姓心头了。
就连被关在家里的秦朗也听说了裴元珩立了大功, 等到他兄长回来之后, 秦朗急哄哄地就将他兄长给拉到房里, 仔细盘问个中细节。
秦显也正憋着一肚子话想说,见弟弟问起, 立马事无巨细地解释一番前因后果。包括他们都在那等了太子多久,太子又是如何姗姗来迟,结果突发恶疾倒地不醒,被侍卫拖回去之后无人祈雨,而后晋王被逼无奈替太子顶岗结果竟然真的求来了雨。
真是一波三折啊。
秦显说起这事时浑身都是劲:“你是没看到那些官员脸色有多好笑。”
说着,秦显又忍不住回味一番。其实他自己当时也愣住了,不过飞快回过了神,不忘端详身边的那些高官。谁都没想到晋王真的能祈雨成功,原先只是想要找个人顶包的,如今……好也不好。好就好在,面前的困境好似迎刃而解了;不好在于,他们该如何收拾着残局?
晋王大出风头,日后太子要如何自处,众人想都不敢想。
唯有户部中人真正扬眉吐气了,墙头草的郑尚书也古怪地看着晋王,心中的敬佩与忌惮越发浓烈。
裴元珩并未读完祭文,略等了两刻钟,等到雨势稍停之后才能祭坛上面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所有人。
这一局,晋王赢得轻轻松松。
在场众人也就秦显这等万事不管的回来干脆,好比秦相,他如今还在想着太子骤然晕倒要怎么查,除此以外还得应付圣上的诘问。
三位丞相加上近身此后的太子的都被召入宫了。
不是皇上喜欢阴谋论,而是事情太巧了,巧得让人难以置信。太子晕倒这段时间,皇上也让人彻查太子身边之人,却愣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查到。他总觉得此事与老二脱不了关系,但理智上又觉得,倘若老二真的这么厉害的话,前些年为何会被压制成那样?究竟是得高人相助?还是突然走了运?
还有祈雨一事也让皇上头疼不已,祈雨不成功他心烦,如今成功了也心烦,烦的是出头那人为何偏偏是晋王而非太子。太子是他亲自照看长大的,这孩子醒来之后若是知道老二替自己祈雨成功了,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样。
可要是将老二打发去西南就藩,似乎也太刻意了,今日之后老二估摸着就要起来了,他若是强行让老二就藩,天下百姓也会有所微词。
才刚琢磨说辞,那头裴元玺便幽幽转醒了。
皇上无不心疼地守在太子床前。
裴元玺缓了缓,方才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于是瞬间意识到自己又被算计了。是裴元珩,一定是他!裴元玺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这是第二次了,他怎么敢的?饶是被谢老爷子反复交代不要与裴元珩为敌,不值得,可眼下裴元玺还是几近崩溃。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戏耍过。
裴元玺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直到他父皇犹犹豫豫地告诉了他一个惊天噩耗——裴元珩祈雨成功了!旱情已经消失了!
裴元玺脸色骤然涨红,眼前又是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这次是被气晕的。
皇上对着太医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太子诊脉!”
太医连忙移至床边,诊断一番后,他选择昧着良心道:“圣上,太子殿下这是听到旱灾已结束,大喜之下伤了身这才晕过去。无碍的,微臣开一道医方便能好。”
众人都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这一说辞,没有一个人质疑。
降雨之后,裴元珩去了城外继续赈灾去。这雨是下了,但是灾情还没结束,这群流民依旧得安顿好才行。
施粥之后,裴元珩又再次重申,交代他们务必每日拾柴火,喝烧开的水。干旱久了突然下雨,河水一直还浑浊着,这样的水真不干净,也不宜引用,喝得不好指不定要弄出瘟疫来。
右卫大将军听完吩咐之后还有些散漫,裴元珩说话也毒:“皇上既然让你跟着过来赈灾,这些灾民的生死便在你身上担着。大旱之后常有疫情,若是从你手里发现了瘟疫,你们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满门抄斩吧。”
右卫大将军脖子一凉。
裴元珩说完掉头走人,独留下被威胁一通又不敢反抗的憋屈大将军。晋王如今在流民中声望太大,尤其是今儿求雨成功后,流民简直将他看成菩萨一般。他若是敢当众跟晋王顶嘴,这些流民能活活撕了他。
裴元珩在城内逛了一圈后又跑去商止的住处,询问进来各方情况。
有商止在,这些基本不用担心:
“作坊那边一切都好,咱们手上存的粮食足够他们吃上一两年了。悦来楼的生意倒是受了很大影响,最近一个月城内大半的酒楼都关门了,生怕百姓没粮过来抢。虽说今日下了雨,但是粮食短缺的问题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根治,悦来楼只怕还得关上半个月。”
这些都是小问题,裴元珩也没指望光靠一个酒楼就能赚大钱,他手上没有军队,把诸如玻璃方子、香皂方子之类弄出来太惹眼了,也不安全,若不然也不会想着开酒楼凑合凑合了。
“对了,祝姑娘那边呢?”裴元珩想起来这事儿,遂问道。
商止回得不紧不慢:“祝姑娘更不缺粮,她家里屯了几间屋子的粮食,还分了不少给村里人。另有一件,上个月王子安派人找到了祝姑娘非要强买她的辣椒,被祝姑娘一鞭子抽断了腿,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