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县干部(1 / 2)

第37章 县干部

宋进宝几个青年热情地给他们送下山, 恨不得一直送到目的地去。

可惜封辰和唐圆在河边洗把脸略作休息就跟他们告辞了。

宋进宝几个对封辰佩服得不行,“郑兄弟,你力气真大, 这么多东西自己就推得动。”

男人看男人, 不太注意脸,更注重对方的身高和肌肉。

如果对方比自己劲儿更大、更能打, 那就佩服得很。

“郑兄弟, 嫂子,下个月早点来啊!”

下个月初差不多就该收新麦子啦。

封辰专注推车, 唐圆朝他们挥挥手, “好的。”

两人回去虽然有独轮车, 但是多了粮食、小水缸啥的, 路上并不轻松。

封辰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似乎再重的东西他也推得动, 并不会喊累叫苦。

唐圆会故意落后半步, 偷偷欣赏大佬漂亮的肌肉。

推车是调动全身肌肉的活儿, 尤其路况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歪掉,所以不但要下盘稳, 还要双臂结实有力, 能操控方向,能应对颠簸的路况。

唐圆已经近身捏过大佬的肌肉, 那叫一个硬邦,即便放松状态也结实而充满弹性的力量。

封辰感觉她遮遮掩掩的眼神儿, 有点疑惑,“怎么了?”

唐圆见偷窥被抓包, 立刻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她原本想随口瞎编个借口,突然就看到旁边一道的身影,立刻伸手一指,“那个人!”

她记性好,认人也特别准,只要打过一次交道很久以后也能认出来,更何况昨天傍晚刚救过此人。

这男人不回家,躲在这里干什么?

男人已经从路旁的矮树丛走出来,朝着两人微微颔首问了声好,“两位老乡,昨天多谢你们相救。”

昨晚上他啃了唐圆给的饼子,又去山脚下一户独居的老人家投宿吃了顿杂粮粥。

判断好情况一早他就告辞来到这附近等两位救命恩人。

他挡在路上,封辰也只好停住脚步,面色冷淡地看他。

唐圆:“你没回家?”

男人露出一个苦笑,“我家是彬州县的,离这里有些远。”

彬州县是唐圆他们的县,贫困村这里是上州县地界。

唐圆打量男人,他穿着一身藏蓝色四个口袋的干部服,长得眉清目秀,眉宇间有股书卷气。

这是个干部呀?

封辰声音很冷淡,“抱歉,我们要赶路了。”

唐圆朝男人笑了笑,“你可以找这附近的村干部帮忙的。”

男人却又开始做自我介绍,“老乡,我不是坏人,我叫季宏岳是彬州县的干部,下乡蹲点的时候遇到混子伏击跌进河里才被冲到这边来的。”

他对这边不熟。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被水泡过的工作证,虽然字迹被水泡模糊了,但是上面贴着照片,还有彬州县的红戳。

听说他是下乡蹲点的干部,唐圆瞬间就产生同志般的感情,她前世也是下乡扶贫的干部,知道下乡干部的艰辛和不易。

唐圆接过来认真看了看,突然觉得莫名熟悉,便借着检查工作证的时候仔细回想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啊,想起来了!

季宏岳,原文中一个背景人物,曾经代理过县农业组组长,这年代政府机关还没有彻底恢复,依然是革委会形式,相当于后来的农业局局长。

季宏岳没有正式出场的戏份,而是在女主唐香和宋华章的对话中提到的。

跟封大伯谈好草药交易的份额以后,唐香和宋华章就委托别人采药,他们底价收购然后按照约好的价格卖给县医院。

逐渐的他们跟县医院负责收购药材的副院长熟悉起来,听他说之前县里调来一位年轻的农业局干部,这位干部新官上任三把火,想对县内农作物种植结构、公粮缴纳政策等进行改革。如果他改革成功,原本负责收购药材、调配烟草、棉花、瓜果等生产任务的人就会失去资格。

副院长断言这位干部太嫩、太激进,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肯定干不长久。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位干部上任后但凡想下乡考察就会遇到意外,过河时木桥断裂落水、下乡考察时土坡滑落、被乡下劫路的混子追击……

最终去山里考察的时候“意外”跌落悬崖。

民兵连找到了他残破的尸身,被野兽撕咬得惨不忍睹。

封辰看唐圆盯着季宏岳的一寸照片出神,感觉有点不舒服,他出声,“怎么了?”

唐圆回神,笑了笑,“第一次看到县里大干部的工作证,好奇。”

她把工作证给季宏岳递回去。

这时候的季宏岳应该还是个青瓜蛋子,新官上任满怀激情却没有经验,也看不清人心险恶。

按理说不应该让一个纸上谈兵空有理想的年轻人当农业局长,只不过这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即便县长、县委书记都可能是没什么水平的人通过运动上位的,更何况一个农业组的干部?

再者有些人把持一县的行政和经济大权,不想让别人染指,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他们更倾向于让无能的人坐在上位。

上位者来来去去都是一些无能者,那他们就能永远把持利益。

政治的事儿唐圆是不懂的,前世她表面是扶贫干部,实际就是农业指导员,搞技术干实业的,领导让干啥就干啥,以她的地位也根本介入不了领导们的争斗和来去。

所以即便穿到书中世界,知道一些原剧情,她也没有办法帮季宏岳搞政治斗争的。

知道这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干部,唐圆也想帮他,只是带他回山也不合适。

那是大佬的基地,被县农业组的干部发现岂不是要麻烦?

她看季宏岳一副不想原路回县里反而想跟着他们的架势,便试探道:“季干部,我们家离这里很远,而且跋山涉水……”

季宏岳:“我腿脚很好,能自己走,我想去你们村看看。”

他这一趟就是下乡考察的,结果路上出了点意外。

就任之前他满怀激情,想要为农民办实事,来到彬州县之后他发现很多不合理之初,就想着手改革,结果却感觉处处掣肘,总是碰钉子。他不服气,就想下乡一个公社一个村的走,用自己的脚丈量全县每一个角落。

谁知道这一路上意外层出不穷,都让他怀疑自己这辈子的倒霉一股脑涌来了。

不过他只是有点单纯、理想主义,又不是傻子,很快就想明白怎么回事。

他得绕开那些眼线,打入一个纯农民的内部,否则最好老老实实龟缩在县里当个混吃等死的干部。

季宏岳现在也多了个心眼儿,他看唐圆和封辰虽然作农民打扮,穿着粗布衣服、草鞋,但是唐圆模样俏丽,双眸清亮,口齿伶俐,谈吐也不俗,不像没见过世面看见陌生人就害羞得说不出话的农村姑娘,封辰也是高大英俊,气质拔群,尤其一双黑眸鹰隼般犀利,看着就不像普通农民,更像军中翘楚。

他猜测封辰可能是退伍兵,现在是大队民兵连的人。

这俩人善良且气质清朗正派,应该能帮他。

他虽然经验少,但是见过这样气质的人,他想跟着他们。

“请你们放心,我会交伙食费的,我们干部下乡蹲点伙食费是一天一斤粮票外加两毛钱,我可以给一斤半粮票加五毛钱。当然,我现在没有,我可以打欠条。”

他原本是个很骄傲且自尊的人,绝对不会赖上谁,可现在他知道自己回不去,路上指不定还有什么意外等着他呢。

他得找个暂时安全的地方躲躲。

唐圆没有自作主张,而是看封辰,封辰却一副让她做主的样子,不过她还是看出了封辰脸上的抗拒。

他不想让季宏岳去他们的开荒基地。

唐圆略一思索,对季宏岳道:“季干部,我觉得你应该去市里找个靠山,牢牢抱个粗大腿,然后申请带那么两三个身手不错能配枪的公安随身保护,再下乡找几个正直实在的村干部,打入大队内部,获得村干部和社员们的支持。有他们支持,以后别说什么混子,没人敢随便动你的。”

基层干部要想在势力复杂的地方做点实事儿,那必须得上面有人照着,

单个老百姓无能,谁都能踩一下,但是一村老百姓拧在一起,什么县委、公安局的都怕。

季宏岳知道她说得很对,内心却有些挣扎,之前他一直觉得做人要有骨气,要凭本事做事情,不谄媚、不靠关系。

现在么,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单凭自己他似乎寸步难行。但是,想想还在下放的父母,他必须做出成绩来才有机会把他们接回家。

他倒是很心仪封辰,这小伙子能在山里来去自如,如果给自己当个保镖应该不错。

可惜封辰对他没兴趣,大佬只想跟唐圆两人开荒种地。

唐圆:“季干部,要不你去双门山公社唐家村找唐炳德大队长吧,他是个很正直很有的大队长,一定会帮你的。”

她觉得这俩人绝配。

唐炳德想为村民做实事,想少种棉花多种口粮,而季宏岳也想改革彬州县不合理的农业政策。

两人应该一拍即合。

季宏岳闻言,半点不矫情地给他们鞠躬,“还请两位带路,帮季某引荐。”

他虽然是县干部,可谁让他落难了呢。

封辰下巴往一边点了点,“你从那边出山往公社坐车去上州县,再转车去安南市,会路过双门山公社,下车一打听就知道唐家村怎么走。”

唐圆连连点头,“对,季干部你到了唐家村找我七爷,就说我向你推荐的他,哦,我叫唐圆。”

季宏岳有点无语,这俩人怎么……这么奇怪,你们这不是要回村吗?

你们回村带上我不是一样吗?

为什么让我绕那么远的路?

说实话他现在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感觉。

因为被封辰和唐圆救过,他在遇险之后有点惊弓之鸟,很固执地认为只有这俩人是好人,对他没有恶意。

即便找那个叫唐炳德的大队长,最好也是唐圆亲自带他去。

唐圆只得实话实说,“季干部,从这个方向去不了我们村。”她指了指那片山,“那边有道天堑,过不去,我们也是……”她回身指了指,编瞎话:“最初也是从这里绕过来的。”

季宏岳显然对茫茫大山没有概念,他的家乡一马平川,后来去京城读书也没见过这么连绵起伏的大山。

这种大山给他的感觉就是,可能很近一点距离,却要绕上一两天。

他的神情有点焦躁,视线落在手推车上,脑子突然灵光一现。

他猛然回过味儿来,这对小夫妻莫不是偷摸在山里打猎开荒,不想让别人知道?

若是带着自己进山担心暴露他们的位置吧?

他立刻表态:“两位老乡只管放心,你们在山里干啥只要大队不管我肯定不管,毕竟不管你们在山里干啥那都是你们的本事,只要没有矿,政府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进山搞什么规划的。”

交通不便的深山老林,除非政府组织修路,否则公社干部不会管谁进山开荒种地,更不会去主张收公粮什么的。

成本太大,得不偿失。

这么一说,唐圆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季干部,真的?”

季宏岳笑了笑,点头,斩钉截铁道:“真的,我保证!”

别人的保证可能没说服力,但是季宏岳是个不擅长玩政治的重信诺的人,可信。

唐圆就扭头看封辰。

封辰见她亮晶晶的眸子里洋溢着雀跃之色,不想让她失望,便点头应允,却冷淡道:“如果你说话不算数,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季宏岳:“……”

虽然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不会失信于人,但是见封辰一个乡下青年居然面对县干部不慌不忙且还能口出威胁,还真是……绝非俗人。

季宏岳跟乡下农民打过交道,不管他们本身什么性格,到了干部面前都是一副手足无措、话都说不囫囵的样子,一个个恨不得把脑袋插进胸口。

哪能像这两个人似的从容自如?

他认定这俩人不俗,直觉这俩人肯定能帮大忙。

于是季宏岳加入他们小队,被封辰毫不客气地使唤,让他背上三十斤粮食。

季宏岳立刻化身任劳任怨老黄牛。

原本只有唐圆跟封辰两人的时候,多半是她叽叽呱呱地说,封辰不时应和一下,现在就是季宏岳跟她说,封辰默默地听。

季宏岳在打听消息,问他们大队主要种什么,交什么公粮,知道他们大队要种很多棉花以后惊讶地咦了一声。

按照他了解的政策,双门山公社有几个大队山多地少不适合种棉花,所以没有棉花任务。

其中就有一个前进大队,而唐家村就是前进大队的。

他听唐圆的意思,唐家村大队的棉花任务很重,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大队没有棉花任务。

没有棉花任务,却被要求种最多的棉花,交最多的皮棉任务!

这批棉花没有落入国库,那被谁们拿走了?

这是有人蓄意欺上瞒下捞好处呀。

简直可恶,可杀!

季宏岳气得直打哆嗦。

唐圆看他双腿发抖好心道:“咱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早上她拿粮食跟宋大娘换了一些饼子在路上当干粮,还有下饭的咸菜。

粗粮饼子,没有掺细面,吃起来又干又拉嗓子。

看得出季宏岳伸着脖子咽得很费劲。

唐圆颇为同情,县里的干部平时主要吃白面馒头,怕是吃不惯这粗粮。

她把竹筒递给他,“季干部,喝水。”

竹筒是从石板村换的。

另外还换了个木盆,这比瓦盆结实耐用,不容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