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他爹地?谁是他们的爹地?阿良啊,你再废话爹地可就连你一起打了!”邵枕海知道自己下不了地,可他是一家之主,总可以叫管家来揍人吧?
邵育良只好勉为其难地举起了皮带:“爹地啊,你不要打我,我听话,我这就打阿贤。”
邵育良终于可以打人了。
但他故意留了力气,啪的一下,绵软无力。
气得邵枕海一擡手便把床头柜上的餐盘给拍在了地上,吼道:“你没吃饭吗?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皮开肉绽,打到他再也没有力气鬼扯!”
邵育良一个哆嗦,装出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闭上眼,念叨着“阿贤啊,对不住了”,随后便狠狠抽打起来。
啪——邵育贤身上的新郎绢花被抽掉了。
啪——邵育贤身上的衬衫扣子被抽崩了。
啪——邵育贤擡手想护着肚子,手臂上的袖子瞬间裂开。
啪——邵育贤身形一歪,痛得倒地不起。
啪——邵育贤发出痛苦的哼哼声,一个劲的求饶:“爹地我说,我全都说!”
这才五下,就怂了。
真没劲,邵育良还以他铁骨铮铮,起码要坚持一百下呢。
高估这个丑东西了。
邵育良回头看着老头子:“爹地,还打吗?”
“你先别走,他要是再撒谎,给我往死里打!”邵枕海可是卷入过帮派斗争的,也是动过刀枪的,他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因为他的善良都给了三房。
结果……
现在,错付的善良反噬了,他只想十倍百倍的恶毒回去。
他叫邵育良站在旁边,随时准备动手。
邵育贤浑身火辣辣的疼,龇牙咧嘴的站起来,哪里还敢再耍滑头。
只能一五一十地交代:“六岁那年,三哥生日前一晚,爹地去大妈那里过夜,兴德舅舅借口来家里送贺礼,留下了没走。我半夜起来小便,听到了他跟妈咪哼哼的声音。当时我还小,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后来看见的次数多了,我也长大了,才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很好,非常好,好极了。
他当成心肝肉的宝贝儿子,居然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了,到现在才肯说真话。
邵枕海气得嗓子一甜,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邵育明愣住了,怔怔的看向自己哥哥:“四哥,你没开玩笑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兴德舅舅和管家都亲自作证了,你觉得还会有假吗?”邵育贤豁出去了,他可不想再挨揍了。
这个二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边装好人,一边往死里抽他。
他简直难以相信,外表老实忠厚的二哥,居然会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这才几下,已经把他的衣服抽烂了。
偏偏二哥还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来,连爹地都被他骗了。
看来这段日子以来,真是低估了他这个默默无闻的二哥了。
他大喘着气,跟邵枕海对视。
邵枕海现在看到他就烦,蹙眉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我妈咪,姐姐,管家,小妹也撞见过,她跟妈咪吵过一架,第二天就嚷嚷着要去寄宿学校,不肯回来了。爹地,你可以生我们的气,但是小妹真的是无辜的,她很维护你,恨不得亲手杀了兴德舅舅,是妈咪不让。她拗不过妈咪,只好离我们一大家子远远的。”邵育贤知道,他们一家翻身的希望都在小妹身上,所以,他们越可恶,就衬得小妹越难能可贵。
只要爹地认识到这一点,东山再起就不是一句疯话。
邵枕海果然沉默了:“难怪阿雅连过年都不愿意回来,回回推三阻四的,只肯住在学校。”
还好,看来这个女儿没白养,知道心疼他。
邵枕海忽然鼻子一酸,想到小女儿这些年为了替他争一口气,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
他不禁叹了口气,问道:“你妈咪这么胆大,就不怕被人看见吗?”
“妈咪有个地下室,外人根本不知道。上次二妈让人去找她,在外面等了半天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兴德舅舅后来都是在那里头跟她约会的。”邵育贤本来不打算说的,可是邵育良太高了,举起皮带的侧影,将他完全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很有压迫感。
他只能实话实说。
邵枕海相当意外:“地下室?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因为……因为入口那里摆的都是给爹地进补的药材,爹地自然不会怀疑妈咪的真面目了。
彻底没救了。
他擡头看去,爹地果然目瞪口呆。
他现在唯求自保,赶紧求饶:“爹地,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至于大姑母和小姑母的事,三嫂应该已经有证据了,我就不说什么了。”邵育贤深吸一口气,乖乖地站在旁边,听候发落。
邵枕海却并不满意,质问道:“你妈咪的事,还有谁知道?”
“没了啊爹地。”邵育贤慌了,他没漏掉谁啊,只能问道,“爹地是想问大哥怎么知道的吗?这个我真的不清楚。”
邵枕海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花瓶,猛地砸在邵育贤脚底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维护你大哥?”
邵育贤吓得躲到了邵育良身后:“爹地啊,我真的不知道。大哥一直有主见,也有自己的人脉,也许是兴德舅舅自己说的,我不确定。爹地,这个我真没有必要撒谎,把他供出来拉他一起下水不好吗?可是我自己都没有头绪,怎么跟你说呢?”
邵育贤其实还想卖邵育温一个好。
只是这么一来,就要邵育温自己跟爹地坦白了,到时候事情发展是好是坏,就跟他没关系了。
见他说完了。邵枕海气得闭上眼努力消化这些信息。
头痛,心更痛。
腿也痛,浑身哪儿哪儿都痛。
想他邵枕海,也算是个人物,香江首富并不是浪得虚名。
他握过枪,他举过刀,他跟洋人虚与委蛇,他跟鬼子也玩过心机。
他的商业帝国遍布香江各行各业,可他居然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他太失败了。
更失败的是,如果他什么也不做,如果他继续偏心下去,那么等待邵家的,将是全军覆没的惨痛结局。
毕竟,只留阿良的一个小女儿在世,跟全灭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痛苦地把脸埋进掌心,不住黯然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真的跟秀芬写的致辞一样,是因为他对发妻不忠,三心二意到处留情,所以才导致家门不幸?祸及子孙?
他真的不想从邵氏大厦跳下去。
也不想看到阿温吞枪自尽,不像看到阿慧用一瓶安眠药送自己上路。
他不能,不能啊!
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活生生的子女,怎么能让他们全都化作冤魂呢?
他不甘心!
他深吸一口气,擡起头来,眼神坚定:“阿良,扶爹地下去。”
“爹地,你的腿!”邵育良赶紧上前一步,想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邵枕海摇摇头:“带我去佛堂,我要拜拜老太公的灵位。”
作为父亲,作为丈夫,作为一家之主,他都太失败了。
他急需找到他的父亲,帮他指点迷津。
他知道,老太公的灵位一直供奉在老宅这边。
在一楼的偏房,跟邵家其他列祖列宗的牌位摆在了一起。
严秀芬不让他进家门的这些年,并不会疏忽对祖宗的供奉。
这一点他很信得过她,她就是这么一个体面周到的女人。
床笫之间放不开,也许只是她受封建礼教的毒害,没能适应而已。
是他不肯给她机会,是他只想着自己快活。
都是他的错。
邵育良扶着他,出门前问道:“阿贤和阿明怎么办?”
“叫魁仔把他们绑起来,看好了,等我想清楚了再做打算。”邵枕海现在很乱。
养了二十几年了,有感情的,可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恨得入骨,恨到多看一眼都会反胃。
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一楼佛堂,打了石膏的腿不好跪下,只能侧着身体半跪半坐地在祖宗面前忏悔。
可是他跪了半天,祖宗也没有任何的提示给他。
只能让邵育良去叫叶姗姗过来。
叶姗姗现在很虚弱,只能让邱硕代劳。
邱硕亲手点燃三柱香,又给邵枕海额头上贴了符纸,这才结印,请灵。
片刻,一阵风吹过,将香灰拂落,掉在了邵枕海的手背上。
邱硕无奈,只能实话实说:“不孝子,不见也罢。这个家全被你毁了!你现在亡羊补牢还来得及,你好自为之吧!”
邵枕海怔怔的看着邱硕。
这个乡下小伙子真有两把刷子!
说出的话,口吻,声音,神态,都跟他死去的爹地一模一样。
他赶紧磕头认错:“爹地,儿子知错了,这就去收拾残局。”
他叫邵育良扶他起来,第一件事,便是亲眼看看吴梅的地下室,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惊天大秘密。
*
三房。
邵玉慧想尽了一切办法,终于把自己妈咪弄醒了。
刚准备问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便听戚鹏喊道:“快,舅舅来了!扶舅妈出去吧,好好的,跟舅舅道个歉,看在你和阿雅的份上,舅舅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的。”
结果邵枕海并没有等吴梅出来见面,而是径直往存放药材的小库房去了。
糟糕!
邵玉慧立马意识到不妙,赶紧松开吴梅,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