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蜜汁鸡
蝉鸣阵阵, 炎天暑月里，棉花地里又迎来一波采收期。
天不亮，木父出城接替弟弟看守棉花地的重要任务。
木二叔睡在遮阴棚里，白天热得遭不住, 晚上降了露水的旷野, 凉快极了。
守夜的狗子夜里叫唤了几声, 木二叔起夜查看好几回，怕被人将棉桃偷摘了去。
夜里睡不踏实，天色蒙蒙亮时, 眯了会儿眼。
等木父来接班，木二叔拍拍屁股回家吃早饭，养精蓄锐去了。
待到巳时，升起的朝阳将露气烤干，失去水分的棉桃炸裂开口子来, 这时候是最适合摘菜棉花的好时机。
温度不像午后那么热，棉花又被烤干了些, 容易晒干。
早早吃过午饭的木二叔带着饭食返回, 木父正在地里采摘棉花……
简单扒了几口米饭, 填饱肚子，兄弟俩各自在地里忙活着。
这批采收的棉花蓬松白雪似的，棉絮长，品质较好。
因为城中各大布行已囤积到足够的棉花, 市场行情一般, 价格只比上个月采收的第一批棉花略高了几文钱不等。
趁着棉花售价便宜, 宋荔买来个百十斤, 打被褥子，留作冬日做棉衣, 反正不贵，多买些有备无患。
宋荔上市场买棉花时，叫她遇到了木父和木二叔。
问了才知，原来木父听女儿说宋荔家的棉花盖被褥子柔软暖和，他也想打几床棉花被褥，叫家里人今年好过冬。
田地里才采收的一批好棉花，他们舍不得卖，留着自家做棉花盖被褥子，家中人口多，棉花不够，想着再买个一二十斤。
正好宋荔也要打被褥，没空去盯着弹棉花的手艺人，怕自家买来的好棉花被调包，跟木父商量着她给些劳务费，让木家人帮忙盯着点。
木父摆手：“嗐，都是老熟人，什么劳务费不劳务费的，提这个真是见外了。反正孩子她娘也要打被褥，顺道给你盯着点，不碍事。”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宋荔也不好再说什么和，回头给木湘湘拿点吃食。
“一间自助”铺子快开业了，她最近每天往返北市和丹朱街，这会子她和盼盼将棉花麻袋扛上驴车，送回家，又急急赶去北市。
昨日腌制了蜜汁鸡、猪排，触类旁通，其他肉类都可以按照这种法子腌制，只需要斟酌加入多少料粉的剂量。
今日由其中一名帮工展露厨艺，尝试着按照宋荔说的法子，制作了少量的羊杂串串。
招工时，宋荔吃过对方现做现煮的羊杂粉，鲜而不腥，将羊杂处理得极好，不过她们铺子不卖羊杂粉，现在天热，可以卖些冷锅羊杂串串，或是鸡杂，猪杂等。
按照她的要求改良出来的冷锅羊杂串串，鸡杂的味道最香，最后敲定改用鸡杂、蔬菜和鱼虾等。
从铺子出来，宋荔顺道去瞧瞧干娘在忙什么。
途中发现这条街上，新开了一家吕记酒坊，还未正式开业，铺子里的擡着摆件，进进出出洒扫，忙碌着。
铺子里的酒娘子，看着有些眼熟，叫宋荔多瞧了两眼，赶着驴车往里走，经过拐角，来到绣房。
进门时，意外在门口遇到一个熟悉面孔。
只是瞧见对方被丫鬟婆子簇拥着，打扮得贵气逼人，一时间，叫宋荔有些不敢认。
见她怔住，梅香扯着唇角：“宋掌柜不认识我了吗，当年幸得吴公子遇见了你，我心中对你一直心存感激。”
当年宋荔也只是帮忙跑腿告知花妈妈而已，见对方身着绸缎，发髻里珠玉环绕，想来日子过得不错。
当初听说对方被赶出春风楼，无处可去，坊间流传她离开凤仙郡，或是投湖死了……
如今见梅香不但活着，还活出了不一样的色彩，宋荔只会为对方高兴：
“你看着很好，只是你身边的丫鬟，看着有些眼熟。”
梅香掩唇轻笑，提醒说：“你找牙婆给绣坊选绣娘……”
宋荔突然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眼熟，还有刚才经过一家酒坊时，瞧见个酒娘子眼熟，想了好半晌，愣是没想起在哪见过，原来竟是被人赎了身。”
梅香笑吟吟：“你看到的可是吕记酒坊，巧了，那是我阿娘开设。”
宋荔疑惑问：“你阿娘来找你了，真好。”
梅香答：“吕夫人不是我亲生阿娘，却也如同我的再生父母。”
之后宋荔带着对方到前厅小坐，屏退了丫鬟婆子，两人喝着冷萃的清新凉茶，听梅香滔滔不绝将近一年的遭遇诉说来。
原来那日她被赶出春风楼后，想要找份活计养活自己，听人说她得了病，无人敢收留她，想要租住间客栈，被掌柜赶出来。
想买点吃食，也被小贩拒绝，不收她的脏钱，无处可去，无家可归，饿得饥肠辘辘的她恰好晕倒在吕夫人的马车前。
“吕夫人的女儿不幸早夭，恰好我晕倒在她车前，便认为是一段缘分，认了我做女儿，重金聘请天下名医为我治好了病，待我如珠似宝，不嫌弃我从前的不堪。你瞧我身上穿的这些，都是阿娘细心替我挑选。前不久，我们才从扬州回到凤仙郡，打算在这里开分店。”梅香说话时，发髻里的红宝石步摇一晃一摇，她本就生得美貌，曲眉丰颊，剥壳莲子的肌肤，被红宝石衬得有浮翠流丹之美。
弯弯的笑眼，说话时清眸流盼，说到吕夫人时，目中浓浓孺慕之情，这个人鲜活得似一树红梅，经历了彻骨风霜，不自怨自艾，仍旧向往美好……
爱人如养花，这句话此刻得到了具现化。
吕夫人对梅香倾注的呵护爱意，让梅香蜕变成了现在明媚开朗的小姑娘。
其实她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呢。
万恶的封建社会！
见宋荔笑眼望着自己，梅香突然意识到时间不早：“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其实我就是憋了很久很久，太想找个能够切身感受的人说说话。”
宋荔摇头。
梅香放下茶盏，起身：“你家的茶水清冽好喝，不过天色已晚，怕阿娘担心，改日有空再聊。”
送到铺子门口，直至对方在丫鬟婆子的包围下上了马车，渐渐驶远。
去了绣房，绣娘们之间低头唠嗑，手上穿针引线，点了高光，眨眼间，一双兔子眼活灵活现。
见了干娘，宋荔问梅香的事：“她来咱们铺子做什么？”
周万春：“订购了台屏、挂轴、屏风，另有两套绣裙，够咱们绣坊两个月的单子了，可把小卢高兴坏了。”
宋荔吃惊：“这么多啊！”
*
傍晚，一碟子泡椒藕片，叫宋荔下了两碗稀饭。
浸泡一夜的藕片，白雪似的，清脆鲜嫩，酸辣爽口，超级入味。
酸酸辣辣，回味有一丝莲藕的甘甜。
饭后有人敲门，是方文静让人送来用冰块浸着的十余颗荔枝。
宋荔盯着这些荔枝，震惊不已。
在物流和保鲜技术不发达的古代，荔枝一日色变，三日味变，想要吃到新鲜荔枝，极为困难。
偶尔也有商船会用硝石制冰，将荔枝冰着运来，一路消耗人力物力，售价昂贵，且硝石制冰缓慢，保存不当的荔枝送来时，与鲜荔枝味道相差太大。
清代的太后妃子们也仅能尝到一颗鲜荔枝，足以可见这些荔枝多么珍贵。
穿来这里快两年，宋荔没能尝过鲜荔枝。
瞧着这些荔枝还算新鲜，没有变味，好奇询问，才知是薛老爷馋荔枝，重金聘人买来的一棵荔枝树，从岭南一带抵达凤仙郡时，树上的荔枝掉了许多，剩下的不多，给她们拿了些。
才吃过晚饭，宋荔将荔枝给小翠、盼盼和阿虫各分了两颗，她和干娘各得四颗。
剥开密布尖刺的硬壳，里头的汁水流泻而出，空气里漂浮着馥郁的清甜香气。
她一口嘬掉荔枝的汁水，甘甜如蜜糖，几乎没怎么变味，将果肉包在嘴巴里，水润润，甜滋滋。
平时嘴馋，宋荔也会买些荔枝蜜饯吃，跟鲜荔枝还是有些差别的。
小翠和盼盼几人，更是连荔枝为何物都没见过，只听过这种果子价贵，难得一见。
此刻沾光跟着品尝了荔枝，见果肉雪白，晶莹剔透如琉璃，香气迷人，水润多汁，包在嘴巴里，舍不得往下咽。
小翠只尝了一颗，见宋荔一口气吃完四颗，意犹未尽的模样，将剩下的拿来：“宋掌柜，给。”
宋荔没要：“你自个儿吃。等咱们铺子以后做大做强，实施上五休二，跟同事换了班，得闲后，说不定还能说走就走，买了船票上岭南吃鲜荔枝去。”
小翠不敢想，世上还有这样的好日子呐？
次日方文静主动上门，带来一个好消息：“下个月，我们的布行投入可以回本，预计下个季度，能实现分配盈利。”
这个消息，令宋荔眉开眼笑：“这么快实现盈利？”
方文静颔首浅笑：“多亏府衙提供的三锭纺车，我们薛记布行出的棉布匹几乎占据了棉布匹行业的四成出货量，同时供给了我们在苏州、扬州的铺子，薄利多销，利润非常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