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处，他设下了简单的禁制，寻常生灵无法靠近，也隔绝了过多的窥探；
夕阳正缓缓沉向海平面，将无垠的海水染成一片瑰丽而悲壮的橘红色，浪涛拍打着崖壁脚下的礁石，溅起碎玉般的泡沫，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而那块顽石，就静静地立在悬崖边缘最靠近大海的地方；
它约一人高下，通体浑圆，表面粗糙，呈现出一种历经风雨海浪冲刷后的灰白色，没有任何光泽，也没有丝毫灵气波动，仿佛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礁石，与这悬崖，这大海融为一体，亘古如此；
唯有江辰知道，这石头里，沉睡着怎样一个惊世骇俗，桀骜不驯的灵魂最后的一点痕迹；
他像往常一样，走到石头旁，很随意地坐了下来，甚至没有用法力拂去岩石上的水汽和海风带来的细微沙粒；
海浪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他沉默了很久，只是望着那轮逐渐下沉的红日，眼神空旷，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段充满硝烟与鲜血的岁月；
“小师叔…”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沙哑，融入了海风中；
“今天教训了两个小丫头…蓝星那丫头，性子有点急，像她母亲…贞英倒是沉稳些，像她哥哥当年…不过闹腾起来，也够呛；”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聆听只有他能听到的回应；
“四海…算是初步安稳下来了；
敖广他们把摊子撑得不错，就是底下那些小子，一个个心思活络，总想着搞点事情…
摩昂和那小鼍龙，倒是两个好苗子，一个稳重，一个悍勇，就是还得磨…
我把他们凑一起，让他们学着配合，开始还互相看不顺眼，现在嘛…估计正躲哪儿切磋，或者一起喝酒骂我呢…”
他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又没笑出来；
“牛魔王前几日传讯，说翠云山新酿了一种果酒，吹得天花乱坠，等忙过这阵，估计又要拉上我和禺狨王去…
禺狨王那家伙，被老君忽悠着留在兜率宫当什么客卿，倒也清闲，偶尔溜下来，还是那副死样子，话不多，酒量倒见长…”
“天庭那边…还是乱糟糟的；老君头发怕是真白了几根…
天帝的人选，吵了快一年，也没个结果…
杨戬倒是扛起了担子，就是太累…哪吒那小子，给他个闲职嫌无聊，真派他出去镇守边陲，又抱怨见不到妹妹…
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说的都是些琐碎的，甚至有些无聊的日常，没有慷慨激昂，没有深沉谋略，就像老友之间最寻常的唠嗑；
大多数时候，是他一个人在说，海浪在听，石头在听；
夕阳又下沉了一分，海天的颜色愈发深邃；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良久，才又响起，带着一种更深沉的疲惫：
“有时候…真觉得…有点累啊…”
这句话很轻，几乎被浪涛声淹没；
但这简单的一句，却仿佛卸下了他身为龙皇，身为圣人的所有重担，流露出内心深处从不示人的一丝脆弱；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而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咋咋呼呼的味道，从他身后传来：
“鱼哥！俺就说一准儿能在这儿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