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曲祺陪着他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听见他像是沉思许久后才说出口的话,显得很沉重:“往年都是大伯一家前来祭拜,我一次也没来过。”
祝曲祺握紧了他微凉的手,跟他比,她的手是那样暖。
谢闻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想要对她笑一下,告诉她自己没事,但他没能笑出来,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不敢来。”
这些话他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过。
“我以前想不开,总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
“不是的。”祝曲祺打断他,心揪起来,重复道,“不是的,你别自责。”
谢闻感觉到握着他的手的手指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他顿了下,这回脸上有浅浅的笑:“后来,我又觉得我没有按照母亲临走交代的那样,好好地生活,我就更不敢来了,怕她对我失望。”
他们走到墓园的大门,登记信息后,进到里面。
很多年没来,谢闻还清晰记得位置,一颗颗青松在雾气弥漫中透出翠色,又是长长的台阶,不过这一次是往下走。
站在家人的墓碑前,谢闻僵硬地弯腰把东西放下,马蹄莲是送给母亲的,小小一朵朵的向日葵是妹妹喜欢的,给父亲的是他生前念过的老式糕点,弟弟总是对积木情有独钟。
谢闻一一摆好,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冻得泛红的手捏住帕子擦拭墓碑,擦到碑上的黑白照片时,动作顿了一下,格外轻柔。
谢闻唇瓣轻颤,说:“如今,我终于可以跟他们说,我过得很好。”
你们能看到吗?我真的过得很好,陪在我身边的人叫祝曲祺,是我爱的人,你们要保佑她平安健康。谢闻默默道。
祝曲祺眼眶迅速涌上一层水雾,她把眼镜推上去,飞快擦掉,脸撇向一边,过了几秒再看回来,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脸,挽着谢闻的手臂对他的家人说:“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你们好,第一次见面,不好意思,都怪谢闻没有事先跟我说,害我这么失礼。”
谢闻瞥了她一眼,她回视他,仿佛在说,我哪里有说错吗?
谢闻抿唇,在她脸上掐了下。
祝曲祺把脸转回去,接着道:“你们放心好了,我会陪着他,很久很久,直到我们头发变白、长满皱纹,也会照顾好他。”
一滴冰凉的水珠忽然落在额头上,祝曲祺怔然,抬起手摸了摸,对谢闻说:“是妈妈感动得哭了吗?”
谢闻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你说是就是吧。”
他带着她快步离开,雨眼看着就要下大,车停在离他们不算近的地方。
走到这一排的尽头,谢闻回头,稀疏的雨幕之中,墓碑上的照片那样清晰,是他们在微笑。
到最后,谢闻干脆拉着祝曲祺跑起来,手不再冰冷,一颗心也沸腾。
躲进车里的那一刻,雨势刚好变大,那么巧。
谢闻将空调温度调高,找出干毛巾给祝曲祺擦去头发、肩头的雨珠,耳边是她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累得够呛。
祝曲祺扯过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擦:“回去炖汤喝吧,这种天气适合喝点热乎的。”
“好。”谢闻说,“你想喝什么汤?”
“我没想好。”
“慢慢想,回家的路还很长。”谢闻将她摁回去坐好,给她扣上安全带。
雨刮器来回扫动,车子驶离墓园,祝曲祺转头,脸快贴到车窗玻璃上,很小声地说:“拜拜,以后我和谢闻再来看你们。”
让你们知道,他一直一直过得很好,不必太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