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通灵玉的手沁出薄汗,指腹反复摩挲玉上那道浅痕——是前日守夜时,指甲不小心刮出来的。
晨光照在玉面,影子女娲石的纹路忽明忽暗,像有人隔着层雾在对我笑。
\"妹妹......你还活着吗?\"我喉头发紧,声音轻得像落在玉上的羽毛。
指尖刚触到玉温,眼前忽然腾起白雾。
等雾气散了,我正站在梦音回廊的青石板上,廊角铜铃被风撞响,叮咚声里,那抹月白身影正立在尽头。
\"宝哥哥。\"她转身时,裙角扫过廊柱上的缠枝纹,\"你若记得,梦玉便不会消散。\"
我踉跄着扑过去,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顿住——她的身影像浸在水里,指尖能触到温软的风,却握不住半片衣袂。\"我不许你走!\"我听见自己带着哭腔,\"昨儿探春她们还说'梦玉不孤',你说过要和我看遍大观园的雪月风花......\"
她笑了,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傻哥哥,我何时说过要走?
梦玉在,我便在。\"她抬手,虚虚覆在我心口,\"你这里跳得这样急,我都能听见。\"
回廊外的桃林突然翻涌起来,粉白的花瓣打着旋儿往我们这儿飘。
我望着她被花瓣吻过的眉眼,忽然想起昨夜灵玉说的话——\"娘亲的命运,该由我自己写\"。
可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分明是我的颦儿,不是谁的影子。
\"那...那你为何总这样虚?\"我抓着通灵玉往她跟前凑,\"昨日阿翠说要封印梦玉,是不是......\"
\"封印不是终结,是归心。\"她的声音被风揉碎,混着沉水香钻进我肺里,\"等三重自我和解,梦玉便真正成了我们的骨血。\"她指尖轻点我额心,\"你且看。\"
眼前的景象骤变。
我又站在了廊下,却见三个\"黛玉\"围坐在石桌旁——左边那个穿着墨绿缠枝莲的旧袄,鬓边插着支褪了色的珠花,是我初见时的模样;中间的她捧着《梦玉传》,眉峰微挑,腕间还沾着改药方的墨迹,是这月替袭人治咳时的模样;右边的女子穿着凤纹暗绣的锦袍,发间金步摇流转着珠光,却生得和颦儿一个模子刻的,只是眼底多了些我从未见过的锋芒。
\"梦玉非命,是你我共同的选择。\"三人同时开口,声音叠在一起,像春溪撞碎冰棱。
左边的\"她\"先笑了:\"我总怕你活成我的影子,如今倒要谢你——你比我勇敢。\"中间的她执起笔,在石桌上画了朵并蒂莲:\"我曾以为逆天改命要拼尽所有,原来最难得的是和过去和解。\"右边的凤袍女子握住她俩的手:\"未来的路我见过,有风雪,有雷霆,但梦玉的光会替你们劈开黑暗。\"
三团光影渐渐相融,最后凝成一颗流转着星子的明珠,轻轻落进中间\"黛玉\"的掌心。
她抬头望我,眼里有银河在淌:\"宝哥哥,你看——梦玉归心了。\"
\"玉!玉在发烫!\"
现实里的惊呼声像根针,刺破了梦境。
我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还坐在檐下,通灵玉烫得几乎要灼伤掌心。
玉面浮起层层涟漪,竟映出颦儿的脸来——不是幻影,是活的,她正歪着头对我笑,眼尾还挂着没拭净的泪。
\"周瑞!
周瑞!\"我扯着嗓子喊老仆,手忙脚乱去摸帕子裹玉,\"快拿凉水来,玉...玉成精了!\"
\"不用。\"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瑞老仆扶着廊柱站起,他腰上的药囊晃得叮当响——这两日他为给颦儿煎参汤,总说腰腿疼得厉害。
此刻他却跪了下来,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覆在我手背:\"小姐,老奴一定护好您的梦玉。\"他浑浊的眼珠里泛着水光,\"当年您母亲临终前把这玉塞我手里,说'老周,这是颦儿的命'。
如今...如今老奴总算能对林姑娘交差了。\"
我鼻子一酸,刚要扶他,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妙玉披着道袍冲进来,腕间念珠撞出碎响:\"不好!
梦境通道波动异常,梦玉封印要提前!\"她指尖掐了个诀,额角沁出冷汗,\"阿翠!
快取梦种!\"
阿翠从耳房跑出来,怀里抱着那只旧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