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着青缎斗篷下了马车时,京城的风正卷着槐花香往人衣领里钻。
宝玉早被顺天府的差役接走了,我站在\"福来昌\"绸缎庄门口,望着门楣上褪色的金漆,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玉坠——这是去年在听风阁喝茶时,张伯硬塞给我的\"护身符\",说见玉如见人。
门帘\"唰\"地被掀起,穿月白夹袄的老伙计探出头来:\"姑娘可是来选料子?
我们东家在后院呢。\"
我摸出那枚羊脂玉递过去:\"烦请通传,林氏女来讨杯茶喝。\"
老伙计的眼睛立刻亮了:\"您稍候!\"他转身跑进去时,棉鞋在青石板上踩出\"咚咚\"的响。
后院的竹帘被掀开时,我正盯着廊下那盆半死不活的兰草。
张伯还是那身藏青直裰,不过鬓角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些,他扶着门框笑:\"林姑娘这是唱的哪出?
上回说要查扬州米行,今儿又要查京城的商号?\"
我跟着他进了屋,炭盆里的枣木噼啪作响。\"张伯伯可知'汇通号'?\"我直入主题,\"前儿听人说,他们往南边运的货里总夹着些奇奇怪怪的木箱,封条上盖着'邢'字印。\"
张伯的手顿在茶盏上,茶沫子溅在他手背:\"汇通号的东家是邢夫人的远房侄子,明面上做南北干货,实则......\"他压低声音,\"上个月我那跑船的外甥说,在天津港见他们卸过一批铁箱,分量沉得很,说是药材,可打开时飘出来的味——\"他抽了抽鼻子,\"像血。\"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
邢夫人这些年总说手头紧,原是把主意打到了私运上。\"张伯伯能带我去汇通号吗?\"我按住他要端茶的手,\"我扮作买茶的阔太太,您就说我是扬州来的老主顾。\"
张伯盯着我眼底的光看了半晌,突然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和当年你爹查盐引时一个模样。\"他从柜里摸出块锦帕包着的翡翠镯子,\"戴上这个,腕子一抬,谁都当你是盐商家的少奶奶。\"
汇通号的门脸比我想象中小,朱漆门框上沾着泥点。
我扶着张伯的胳膊跨进去时,柜台后的伙计正趴在账册上打盹,听见动静猛地抬头,额角还压着道红印子。
\"陈爷,这位是扬州来的林太太,要订十箱雨前龙井。\"张伯拍了拍柜台,声音里带着股子生意人特有的热络。
伙计的眼神在我腕间的翡翠上顿了顿,堆起笑:\"林太太可算找对人了,我们这茶都是从福建深山里......\"
\"且慢。\"我指尖敲了敲柜台,\"我听苏州的周娘子说,你们这儿的茶箱子里总爱塞些'添头'?\"我故意拖长尾音,\"她上个月收到的那箱,打开时掉出块带血的碎布呢。\"
伙计的脸\"刷\"地白了,茶盏在他手里晃得叮当响:\"林太太莫要听人瞎说......\"
我心里一沉。
这反应太刻意,看来周娘子的话是真的。
可他不肯松口,我得换个法子。
(回溯开始)
\"陈爷,我在扬州开着三家茶楼。\"我重新开口,语气放软些,\"上个月有位客人说,喝出茶里有股子怪味,像是......铁锈?\"我皱起眉,\"若真是你们的茶好,我多给三成银子,可要是掺了旁的......\"我指尖划过柜台,\"扬州盐运司的王大人,可是我表舅。\"
伙计的喉结动了动,眼神往内堂飘:\"林太太若真有心,不如跟我去后仓看看货?\"
我心跳漏了一拍。后仓!那箱带血的\"添头\"肯定在里头。
(回溯结束)
第三次回溯时,我特意在\"表舅是盐运司\"后面加了句:\"上回查私盐的案子,还是他带着人封的码头呢。\"伙计的额头渗出细汗,终于搓着手说:\"林太太跟我来。\"
后仓的门一打开,霉味混着股子腥气扑面而来。
我盯着墙角堆着的木箱,封条上的\"邢\"字红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