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在脱离织网边界的金色光流后,又行驶了十三个公转日。控制台的星图上,那些“织网之外”的星辰正不断清晰——它们不像宇宙织网范围内的星辰那样被原初织线牵引,而是像悬浮在墨色宣纸上的碎金,彼此间没有任何能量轨迹相连。更奇特的是,这些星辰散发的光芒里没有时间印记,星尘织刀靠近舷窗时,刀身的回响能量竟是一片死寂,仿佛这里的一切从未被“记住”过。
“这里没有织网。”铜轮将青铜织针平放在星图投影上,织针尖端的光丝在空中徒劳地伸缩,却找不到任何可以附着的时空织线,“星尘织匠的图谱里只有一句话提到过‘无织网星域’——‘织网未及之处,记忆无凭可依’。可这些星辰明明在发光,怎么会没有记忆?”
莫拉突然指向星舰右侧。那里有一颗散发着淡紫色光芒的行星,行星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光雾”,光雾中隐约能看到无数座水晶般的建筑轮廓。更诡异的是,当星舰靠近时,光雾里突然浮现出与星舰一模一样的影子——影子的舷窗后,似乎也站着“埃科”“卡恩”和“莫拉”,连星屑信使停在控制台旁的姿态都分毫不差。
“是镜像?”卡恩的熵变能量在掌心凝聚成光球,光球映照出的星舰影像却在晃动,“不对,熵能探测不到镜像的能量波动……它们更像‘另一个真实’。”
星屑信使突然发出细碎的悲鸣。它的星膜翅膀剧烈煽动,尾部的光尾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无数个“星舰”在光雾中穿行,每个星舰里都有“埃科团队”,可当它们试图飞出光雾时,身体就会像泡沫般碎裂,碎裂后的光点又会重新凝聚成新的星舰影子。影像的最后,一个穿着银灰色长袍的身影站在光雾深处,他的手里握着一面由星晶制成的镜子,镜子表面流淌着与光雾相同的淡紫色光泽。
“镜影织者。”星涡之心突然在储藏舱里发出嗡鸣,三色晶体投射出一行古老的星尘文字,“织网之母的孪生兄长,因拒绝‘记忆有意义’的法则,被逐出织网核心的存在。”
话音未落,星舰突然被光雾包裹。控制台的屏幕瞬间黑屏,再亮起时,显示的竟不是星图,而是“另一个舰桥”的画面——画面里的“埃科”正握着星尘织刀指向他们,“另一个卡恩”的熵变能量是纯粹的黑色,“另一个莫拉”的暗影能量里没有丝毫温暖。
“你们是谁?”对面的“埃科”开口了,声音与埃科一模一样,只是带着一种机械的冰冷,“为什么闯入‘镜影星域’?”
埃科握紧星尘织刀,却发现刀身的金色光芒在变弱——光雾正在吸收原初星尘的能量。“我们是从宇宙织网来的探索者。”他试图释放星屑信使传递信号,可星屑信使刚飞出舰桥,就撞进了一道突然出现的光墙,光墙后立刻浮现出“另一个星屑信使”,两者在空中对峙,连翅膀煽动的频率都完全同步。
“宇宙织网?”对面的“莫拉”嗤笑一声,暗影能量在她掌心化作一面镜子,镜子里映照出埃科团队的身影,“那是个被‘意义’绑架的牢笼。在这里,记忆不需要‘值得’,只需要‘复制’——每个文明、每个个体,都有无数个镜像,没有谁是独一无二的,也就没有谁会因‘失去’而痛苦。”
卡恩突然发现星舰的能量回路在变慢。他打开引擎舱的监控画面,只见淡紫色的光雾正顺着管道渗入,管道壁上浮现出一层镜像回路,与原本的回路缠绕在一起,像两条正在争夺空间的蛇。“它们在同化星舰!”卡恩释放熵变能量试图清除光雾,可能量刚接触光雾,就分裂出一道镜像能量,反而加速了同化的速度。
埃科看向舷窗外的紫色行星。光雾深处,那个银灰色长袍的身影正缓缓抬头,他的脸隐藏在兜帽下,只能看到一双没有瞳孔的淡紫色眼睛——那双眼似乎能穿透舰桥的装甲,直接落在每个人的记忆里。埃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个穿着同样长袍的人站在织网之母面前,手里的星晶镜映照出织网的雏形,“如果记忆可以复制,痛苦就可以均分;如果每个镜像都能代替本体‘记住’,就不会有谁被遗忘。”
“镜影织者当年想让宇宙织网变成‘镜像之网’。”星涡之心的能量突然涌入埃科的意识,织网之母的残响在他脑海里低语,“他认为‘独一无二’是痛苦的根源——齿轮文明的最后一个齿轮会因‘唯一’而绝望,悲悯之翼文明的最后一片羽翼会因‘独存’而枯萎。可他忘了,正是‘唯一’,才让记忆有了重量。”
光雾中的镜像星舰突然发起攻击。一道淡紫色的能量束射向星舰的引擎舱,埃科立刻驾驶星舰闪避,可能量束像长了眼睛般紧随其后——对面的“埃科”似乎能预判他的操作。星屑信使突然冲向镜像星舰,它的星膜翅膀洒下大量星粉,星粉落在镜像星舰的舷窗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裂缝——裂缝里,镜像团队的身影在闪烁,像信号不良的投影。
“镜像怕‘独特性’!”埃科突然意识到,星屑信使的星粉里携带了无数边缘文明的“唯一记忆”——那些从未被复制过的、只属于某个个体的瞬间。他让星涡之心释放能量,将团队的记忆光点注入星屑信使体内:卡恩第一次用熵变能量救活枯萎植物的画面,莫拉用暗影能量为陌生孩童照亮回家路的场景,甚至是埃科自己小时候偷偷在星舰外壳画的、只有他认识的涂鸦。
星屑信使的光尾突然变得无比明亮。它冲向光雾深处,星粉洒过的地方,光雾开始剧烈波动,镜像星舰的轮廓在扭曲,对面的“埃科团队”身影逐渐模糊。光雾深处的镜影织者终于动了,他举起星晶镜,镜子里射出一道粗壮的光流,光流所过之处,星粉瞬间湮灭,连带着那些“唯一记忆”一起被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