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残魂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的意识被拉入一片苍茫的星空。幻境中，他终于悟透了时间剑法，一剑斩开时空，败尽天下高手，成了名副其实的“时间剑主”。可当他站在巅峰时，天道法则忽然降下雷霆，他的时间剑法在天地规则面前不堪一击，最终形神俱灭——那是无论如何精进剑法，都逃不过的轮回终点。
“原来……再强的剑，也斩不断天道轮回……”剑客残魂喃喃自语，眼中的执念如潮水般退去。他毕生追求的“无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随着执念消散，银灰色的剑域骤然崩解，无数剑气化作漫天光雨。秦风脚下一软，单膝跪地，阴阳双盾也随之溃散。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那里被“过去之剑”划开的伤口已变得如同枯树皮，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苍老了百年。
“咳咳……”他咳出的血里，竟混着几片脱落的齿屑。时间法则的共振虽破了剑域，却也让他的身体短暂承受了三重时间流的冲刷，此刻正以百倍速偿还这份“同步”的代价。
就在这时，剑客残魂消散前留下的那道金色信息流再次亮起，这一次，它没有涌入秦风识海，而是化作一道暖流，缓缓渗入他的左臂伤口。枯树皮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弹性，衰老的肌理重新泛起血色，连咳血的症状都减轻了许多——那是剑客残魂用最后的力量，为他抚平了时间反噬的创伤。
“谢前辈。”秦风望着光雨消散的方向，郑重地拱了拱手。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恢复如初的左臂，掌心凝聚起一道混沌色的光团——刚才的破局，让他对时间法则与其他法则的融合，又多了一层更深的领悟。
远方的金光阶梯上，似乎有新的身影在晃动。秦风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眼神愈发坚定。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平原尽头的雾气是渐变式漫过来的。起初只是地平线上一抹淡淡的灰，待秦风察觉不对时，乳白色的雾霭已漫过脚踝，像掺了冰碴的棉花，缠得人脚步发沉。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吸入肺腑时竟带着一种奇异的麻痹感，仿佛连神魂都被泡在了温水里，渐渐变得慵懒迟钝。
“这雾……”秦风皱眉想要调动法则驱散，却忽然顿住——他抬手时，竟一时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指尖萦绕的青、金、银、灰四色光晕明明很熟悉，可脑中却像蒙了层毛玻璃，怎么也抓不住那层“熟悉”的源头。
脚下的雾霭已漫至膝盖，能见度骤降至丈许。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原本清晰的岩壁化作模糊的剪影，刚才还在风中摇曳的野草，此刻看来竟像是无数只晃动的手。更诡异的是，他发现自己连“秦风”这个名字都变得陌生起来，舌尖滚动着两个音节，却想不起这究竟是谁的代号。
“我……是谁？”他喃喃自语，声音在雾中散得极快，连回音都带着股茫然的空洞。
目光扫过腰间，青铜轮回宝镜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镜面镌刻的轮回纹路在雾中泛着微弱的青光。可此刻在他眼中，这面镜子不过是块造型古旧的金属片，边缘的棱角硌得腰带发紧。“累赘。”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解系镜的绳结，指尖刚触到绳头，镜面忽然震颤了一下，一道极淡的灰光顺着他的指尖窜入体内。
就在这时，识海中的灰色轮回光团毫无预兆地亮起。不是被神念催动，而是自发地、剧烈地搏动起来，像一颗濒死的心脏忽然复苏。
“唰——”
第一道光影在他眼前炸开：那是间亮着白炽灯的屋子，空气中飘着旧书的油墨香。少年模样的自己正趴在宽大的书桌上，手指划过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页上“轮回”二字被红笔圈了出来。窗外是夏夜的蝉鸣，桌角的冰汽水冒着细密的水珠……
“图书馆……”秦风的眉峰下意识地蹙起，这段画面像一把钥匙，撬开了记忆闸门的一条缝。
紧接着，第二道光影接踵而至：漆黑的甬道里，浑身是伤的自己正被数只骨爪拖向深渊，手中紧紧攥着半块断裂的青铜碎片，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就在骨爪即将撕裂胸膛时，碎片忽然亮起青光，将骨爪震成了粉末……
“轮回塔……第一层……”他的呼吸开始急促，掌心渗出冷汗。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绝境中的挣扎，明明是那么清晰，却在刚才的瞬间被彻底遗忘。
雾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清醒”，开始疯狂地翻涌，乳白色的雾气中浮现出无数张模糊的脸，它们张着嘴，发出无声的蛊惑。秦风的头忽然剧痛起来，刚想起的片段像沙子般从指缝溜走——他又忘了“图书馆”和“轮回塔”代表着什么，只觉得那些画面很温暖，又很疼痛。
“不……”他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让意识清醒了一瞬。就在这时，轮回光团猛地喷出一道灰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第三道光影铺天盖地般涌来：识海之中，四大法则光团第一次碰撞，空间裂缝绞碎了时间光轮，阴阳二气反噬着轮回轨迹，自己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耳边却回响着残魂的声音：“法则本无界，相融方为道……”；再后来，混沌色的光轮缓缓转动，挥出的拳头让巨石化作粉尘，自己站在原地，看着掌心流转的四色光晕，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是秦风！”
一声呐喊冲破喉咙，震得周围的雾霭剧烈翻涌。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回灌：大学时对轮回奥秘的痴迷、误入轮回塔的惊骇、遇见残魂的指引、领悟法则的狂喜、与剑客残魂的死战……每一个片段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在神魂深处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些，都是刻在轮回轨迹里的“印记”，是连遗忘之雾都无法抹去的“真实”。
他低头看向腰间的青铜轮回宝镜，镜面此刻正亮得惊人，轮回纹路如活过来一般流转，将试图靠近的雾气灼烧得滋滋作响。刚才差点丢弃它的念头让他心有余悸——这面镜子，不仅是他的法器，更是他一路走来的见证，是轮回印记的具象化。
“想让我忘了来路？”秦风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眼中重新燃起锋芒。体内四大法则同时运转，空间法则撕裂浓雾，时间法则冻结雾霭的流动，阴阳二气化作清浊二风，将周围的雾气吹散。最关键的是轮回法则，它在他周身形成一道灰色的屏障，那些试图侵蚀神魂的“遗忘之力”一碰触屏障，便会被反弹回去，化作雾气中消散的光点。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雾霭开始退潮，像被无形的力量驱赶着，露出后方清晰的路径。平原尽头，金光阶梯的轮廓愈发清晰，阶梯顶端隐约可见一座刻满轮回纹路的石门——那正是轮回塔第五层的入口。
秦风握紧腰间的青铜宝镜，镜面上的青光映着他浴血却坚定的脸。他知道，这遗忘之雾或许不是要吞噬他的记忆，而是在考验他是否还记得“为何而战”。来路即归途，唯有守住本心，才能在轮回的洪流中不迷失方向。
整理好衣襟，他迈步穿过最后的雾霭，朝着金光阶梯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自己过往的轨迹上，沉稳而坚定。
金光阶梯的顶端，是一片被法则之力浸透的虚空。秦风盘膝而坐，青铜轮回宝镜悬浮于眉心前方，镜面映出他识海中四团躁动的光：青色的空间法则正撕开细小的裂缝，金色的时间法则在裂缝边缘流转出紊乱的轨迹，银白的阴阳二气相互冲撞，而灰色的轮回法则则像被惊扰的潮水，在最外层剧烈翻涌。
“是时候了。”他深吸一口气，神念如同一道无形的线，同时刺入四团光中。自踏入轮回塔以来，空间的灵动、时间的厚重、阴阳的制衡、轮回的循环，早已在他血脉中刻下印记，此刻，他要做的，便是将这四道印记熔铸成一。
“嗡——”
四团法则光团同时震颤，试图靠近彼此，却在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的强光。空间裂缝绞向时间光轮，将其斩出数道缺口；时间乱流反噬阴阳二气，让银白气流瞬间变得斑驳；阴阳失衡又冲撞着轮回法则，逼得灰色潮水不断后退。这不是融合，更像是一场惨烈的内斗。
“不够……还不够！”秦风猛地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青铜宝镜上。镜面瞬间亮起，将他的神魂之力放大十倍，强行压制住法则间的排斥。就在四团光终于开始交融的刹那，虚空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仿佛整个轮回塔都在颤抖。
抬头望去，只见天际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无数残魂的虚影从裂缝中涌出，他们的执念化作实质性的攻击——空间碎片如暴雨般坠落，每一块都带着撕裂虚空的锐芒；时间乱流形成灰黑色的漩涡，所过之处，连光线都开始衰老；阴阳风暴化作金银双色的巨蟒，张开獠牙，吞吐着毁灭气息；而轮回碎片则像无数面破碎的镜子，映照出无数个失败的幻象，试图动摇他的意志。
这是法则反噬引来的天罚，更是无数失败者的怨念集合体。他们终生未能融合法则，便将这份不甘化作诅咒，要将每一个试图迈出这一步的人拖入同样的深渊。
“来得好！”秦风眼中闪过决绝，猛地将青铜宝镜挡在身前。镜面吸收了他的精血与神念，浮现出无数重叠的光影——那是平行空间里的景象：有的“秦风”在法则融合中爆体而亡，有的被反噬折磨得疯癫，却也有一道身影，正站在混沌光轮中央，抬手间便抚平了法则风暴。
“借我之力！”
随着一声呐喊，镜面中那道成功的身影抬手，一道纯粹的混沌之力穿透时空壁垒，落在秦风掌心。他毫不犹豫地将这股力量注入识海，四团原本混乱的法则光团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旋转。
“轰！”
法则洪流与混沌之力在虚空中碰撞，空间碎片撞上混沌光轮，被瞬间碾碎；时间乱流试图侵蚀光轮，却被其同化，化作自身的养分；阴阳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咬来，却被光轮缠住，渐渐融入其中，化作一道金银相间的纹路；轮回碎片的幻象在光轮前不堪一击，所有失败的倒影都被混沌之力抹去。
但这仅仅是开始。法则洪流源源不断地涌出，每一波都比前一波更加凶猛。秦风的身体很快出现裂痕，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滴落，识海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无数把刀在同时切割他的神魂。
“撑不住了……”第三天清晨，当又一波空间碎片袭来时，他的左臂应声而断，骨头碴刺破皮肤，露出森白的茬口。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不断闪过自己失败的景象——和那些残魂一样，在法则反噬中灰飞烟灭。
“不……我能成！”青铜宝镜忽然震颤，将他的神魂从崩溃边缘拉回。他猛地引动轮回法则，识海中的灰色光团急速旋转，时间仿佛倒流，左臂的伤口开始愈合，断裂的骨头重新接合，消耗的神念也恢复了三成。这是轮回法则的回溯之力，每一次使用，都要燃烧他的生命力，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一次，两次，三次……每当濒临崩溃，轮回法则便会启动回溯，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到了第三天夜里，他的头发已变得花白，皮肤干瘪如枯木，眼中却燃烧着不灭的火焰。识海中，四团法则光团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缓缓转动的混沌光轮，青、金、银、灰四色在光轮中流转，再也分不清彼此。
“就是现在！”秦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混沌光轮推出识海。光轮悬浮于虚空，散发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威压，所过之处，法则洪流如冰雪遇阳般消融——空间碎片化作光点，时间乱流归于平静，阴阳风暴消散无踪，轮回碎片重新凝聚，化作一道道柔和的光晕，融入混沌光轮之中。
当最后一缕法则洪流消散时，混沌光轮轻轻一颤，没入秦风体内。他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四肢百骸仿佛都被拆开重组，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睁着眼睛，望着虚空缓缓恢复平静。
青铜宝镜落在他胸口，镜面映出他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识海中，混沌光轮静静旋转，四大法则已彻底融合，不分彼此。这意味着，他终于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也意味着，轮回塔第五层的大门，已在他眼前缓缓开启。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缕光透过虚空照在他脸上，秦风眨了眨眼，嘴角的笑意愈发清晰。他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他有了足以面对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