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池州,是在一个清晨。江边的雾像被薄薄卷起的棉絮,轻轻地罩在长江水面上。我站在青石板的河岸边,往南的方向,是一条顺着江势延伸的公路,像是贴着水流的一笔,悄无声息地伸向更远的地方。
从池州往南,地势开始变得更舒缓。长江不再是远观的壮阔,而是贴近生活的宽阔,河堤边的柳树长得蓬松,晨风吹过,柳絮落在水面上,被河流一寸寸带走。
我踏上了往东至东南方向的国道。再往南些,便是东至县。
池州到东至的路段,一半是沿江,一半是穿林。路两侧的树木密集,却不再是皖南的那些陡峭山林,而是江南水乡常见的树林,树干笔直,枝叶细密,阳光从树顶落下来时,被打碎成无数斑点。
走了两个小时,路边开始出现农田。油菜花开得正盛,金黄色的海铺在田间,一望无际。我停下脚步,看着风吹过田面,那些花浪像是有节奏地起伏着。
遇到一个挑着蔬菜去集市的大伯,他戴着草帽,满脸汗水,却笑得很爽朗。
“要走去南边啊?那就对了,”他说,“你再走不到二十公里,就是东至县城了。我们这儿靠江,水好,鱼也好吃。”
我问他最近的路况如何,他摆摆手,“平路,比池州那边好走多了,你慢慢走,一点不累。”
我继续往前。道路变得宽敞,偶尔有货车呼啸而过,扬起一阵又一阵的尘。空气里渐渐有了湿润的味道,是来自江水的,也是来自南方春天的。
快到中午时,我看到了一条江畔小港。几艘渔船靠在岸上,船头搁着打捞上来的渔网,有几条还没卖掉的小鱼在网里扑腾。港边的男人们正围着修船,木板敲打发出“咚咚”的声音,非常有节奏。
一个背着竹篓的大妈招呼我:“中午了,吃点东西吧?我们这儿的小杂鱼汤好喝。”
我本想着赶路,可看到她热情的眼神,还是点头了。
她带我进了港口边的一家小食堂。食堂简陋,一只吊扇慢慢地转着,窗外能听见江浪声。她端来一碗小鱼汤,汤色清亮,味道鲜得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似的。
“我们这叫东流港,”她说,“再走十八公里,就是东至县城。往南更远的地方,就要开始靠近江西边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