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溪口离开的那天早上,空气里带着一丝潮意。镇子还没完全醒,青龙河边的雾像一层薄薄的被子盖在水面上。我背着行囊沿着公路往南走,脚下的石板渐渐变成沥青路,路边的房子也越来越稀疏。
往南走的路不再是山岭,而是缓缓起伏的丘陵,田地与竹林交替出现。早晨的光在竹叶上跳动,风一吹,竹子轻轻摇着,好像在为我送行。
走了十来分钟,河边有人挑着箩筐往镇里赶集,里面装着刚摘的蕨菜和野笋。他们和我擦肩而过,笑着点头。这里的人,对陌生人总是那么自然。
再继续往南,地势又微微抬起,山脚下出现一条不宽的小溪,水声清脆,顺着山势向南流去。溪边有一段水泥路,左边是竹林,右边是茶坡。我沿着溪水走,听见水流声越来越响,直到前方出现一道不高的水坝,水从坝顶轻轻洒下,像细雨一样。
差不多十公里之后,路牌出现了:
“汀溪镇 4k”
我停下来喝口水,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江南越往深处走,越像在一幅不断展开的画卷里。
再往前,山势突然变得柔和,林子散开,一大片梯田慢慢出现。春天的水田里倒映着天空,田埂上有白鹭站着不动,像一笔安静的白描。
汀溪镇的轮廓终于在远处显出来。
白墙黑瓦的房子沿着溪水排列,村口的那条汀溪像一条透明的线,把整个镇子贯穿过去。左右都是低矮的山坡,远一点的地方,可以看到茶园顺着山势一片片铺下去。
我进入镇子的第一步,听见的是水声——汀溪水流得很轻,像有人轻轻搅着玻璃杯。
镇口有一棵几百年的老樟树,树下的石凳上坐着几个老人。他们正聊着天,看到我,像看见从远路回来的孩子一样,笑着问:
“北面走下来的?”
我点点头。
有个老人说:“汀溪啊,最不缺的就是水。你沿着溪慢慢走,能看到三四处瀑布。往南走,不急。”
他们的声音不高,却安稳得让人心里踏实。
镇子不大,但道路干净。汀溪穿镇而过,沿着溪的两边都是老房子。木门半开,屋檐下挂着腌鱼和腌肉。溪边的人家用石阶通到水边,很多人正在洗菜、洗衣,水被阳光照得有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