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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他妈需要我的对不起(1 / 2)

我操!七侠镇这破地方,连风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别扭味,像是谁把陈醋和洗脚水混在一起泼了满地,黏糊糊地裹在人身上,膈应得慌。

青石板路坑坑洼洼,被太阳晒得发烫,脚踩上去跟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似的,疼得我龇牙咧嘴。

路边卖糖葫芦的老头耷拉着脑袋,竹签上的糖葫芦都蔫了吧唧的,糖壳子发黏,活像老太太没擦干净的鼻涕。

拐角处几个半大孩子围着一只流浪狗起哄,狗吓得缩在墙角呜呜叫,那架势,仿佛在举行什么他妈的霸凌仪式。

尽头那栋楼,同福客栈。

门大敞着,里面飘出的味道比外面还复杂——油烟味、汗味、佟掌柜身上那股子廉价胭脂混着草药的味道,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发酵出来的酸臭味,搅在一起直冲鼻腔,差点把我中午吃的那碗掺了沙子的杂酱面给顶出来。

我磨磨蹭蹭挪进去,心里把雇我的那个龟孙子骂了八百遍。

操。

这地方哪是客栈,分明是个大型荒诞剧现场。

柜台后面,佟湘玉正对着一面锃亮的铜镜子拔眉毛,镊子夹着一根细毛,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嘴里还念念有词:“额滴神啊,这眉毛怎么就长不整齐嘛,展堂要是看到,又要说额不修边幅了。”

白展堂从后院晃悠出来,手里端着个紫砂壶,慢悠悠抿了一口,斜眼瞥她:“掌柜的,您就算把眉毛拔光了,该抠门还是抠门,不如省点劲琢磨琢磨怎么涨房租。”

佟湘玉手一抖,镊子掉在柜台上,扭头瞪他:“展堂!你是不是皮又痒了?信不信额让小郭给你一套排山倒海,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旁边桌子上,吕秀才正给郭芙蓉剥瓜子,剥好的瓜子仁堆成一小堆,郭芙蓉翘着二郎腿,一边吃一边抱怨:“芙妹你说这七侠镇也太无聊了,除了客栈就是饭馆,连个能逛街的地方都没有,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你忽悠,留在这儿当什么杂役。”

吕秀才眯了眯眼透过镜片看过来,一脸谄媚:“芙妹莫急,待我科考中了状元,便带你去京城,那里有天桥杂耍,有胭脂铺,还有……”

“还有什么?”郭芙蓉挑眉,吕秀才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还有更多能让你施展排山倒海的歹人。”

郭芙蓉一听,立马乐了,拍着桌子:“这还差不多!”

角落里,莫小贝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嘴里念念有词:“白大哥说带我去山上抓兔子,结果等了半天,他自己跑去跟猎户喝酒了,骗子!都是骗子!”

祝无双端着一碗糖水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小贝,别生气了,师兄也是一时兴起,无双姐姐给你做了冰糖雪梨,润润嗓子。”

莫小贝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无双姐姐,真的吗?比佟掌柜给我喝的苦药汤子好喝吗?”

祝无双笑着点头:“那是自然,甜丝丝的,喝了还能化痰止咳。”

厨房门口,李大嘴探着个脑袋,嚷嚷着:“掌柜的!萝卜没了!要不要去菜市场再买点儿?”

佟湘玉头也不抬:“买什么买!昨天不是刚买了吗?你是不是又偷偷拿萝卜喂门口的流浪狗了?”

李大嘴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哪能啊掌柜的,那狗看着可怜,我就给了它一小块,再说了,萝卜这东西,多吃点助消化嘛。”

我站在门口,像个傻逼似的杵着,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雇主的要求:给同福客栈的某个人道歉,必须让对方真心原谅,事成之后给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

妈的,要不是为了这五十两,我死也不会来这种鬼地方。

我是个职业道歉师。

说好听点是道歉师,说白了就是帮人背锅、替人说好话的工具人。

只要给钱,上到八十岁老太太,下到三岁小屁孩,我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错的说成对的,让对方心甘情愿原谅雇我的人。

从业三年,我从没失过手,直到今天。

因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雇主让我道歉的对象是谁。

纸条上只写了“同福客栈某人”,其他屁信息没有。

我怀疑雇我的那个龟孙子是故意的,要么是想耍我,要么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新来的?”白展堂注意到我,端着紫砂壶走过来,上下打量我,眼神像在看一件来路不明的赃物。

我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善:“那个……我是来找人的。”

佟湘玉也停下了拔眉毛,探出头来:“找人?找哪个嘛?我们这儿的客人都是熟面孔,没见过你这样的。”

“我……”我卡了壳,总不能说我是来道歉但不知道跟谁道歉的吧?那也太离谱了。

我灵机一动,指了指纸条:“我是受一位朋友所托,来给这儿的一位……恩公道歉的,我那朋友不好意思亲自来,就让我代为转达。”

“恩公?”吕秀才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来了兴致,“不知阁下的朋友与我等有何渊源?又为何要道歉?”

“这……”我心里暗骂,这秀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要是知道,还至于站在这儿像个傻子吗?

我清了清嗓子,瞎编乱造:“我那朋友说,几年前在七侠镇遇到了难处,是贵客栈的一位好心人出手相助,后来他一直想报答,却没找到机会,最近听说好心人在这儿,就想让我来道个谢,顺便……为当年的一些误会赔个不是。”

“误会?”郭芙蓉来了精神,拍着桌子站起来,“什么误会?是不是有人得罪了我芙妹?你跟我说,我帮你出头!”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姑娘看着挺文静,怎么一说话就跟要打架似的?

白展堂拉住她:“小郭,别冲动,人家还没说清楚呢。”

然后转向我:“你那朋友没说是什么误会?也没说那位好心人姓甚名谁?”

“没……没说。”我硬着头皮回答,“我那朋友说,只要我来这儿一提,那位好心人就知道了。”

“放屁!”李大嘴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这世上哪有这么玄乎的事?我看你就是来骗吃骗喝的!”

“大嘴!不得无礼!”佟湘玉呵斥道,然后又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额看你也不像坏人,要不你再想想,你那朋友有没有说过什么别的线索?比如好心人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

我挠了挠头,脑子里飞速运转,试图想个合理的线索。

突然,我瞥见莫小贝手里的树枝,灵机一动:“我那朋友说,那位好心人喜欢……喜欢小动物,还特别会照顾孩子。”

话音刚落,客栈里瞬间安静了。

祝无双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难道……是我?”

莫小贝也抬起头:“无双姐姐确实很喜欢小动物,也很照顾我。”

白展堂嗤笑一声:“得了吧师妹,你也就是给小贝剥剥瓜子,喂喂流浪狗,这算什么照顾孩子?要说照顾孩子,掌柜的比你强多了。”

佟湘玉立刻点头:“就是嘛,额把小贝拉扯这么大,不容易得很,再说了,额也经常给门口的流浪狗喂剩饭,说不定说的是额呢?”

“掌柜的,您那是为了省钱,把剩菜剩饭倒给狗,省得浪费。”白展堂毫不留情地拆台。

“展堂!你是不是故意跟额作对!”佟湘玉瞪他。

“我只是实话实说嘛。”白展堂耸耸肩。

郭芙蓉插了一嘴:“我觉得应该是秀才!秀才虽然文绉绉的,但心肠好,上次还救了一只受伤的鸽子呢。”

吕秀才受宠若惊:“芙妹居然记得?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得了吧秀才,你那鸽子最后还不是被大嘴炖了汤?”白展堂撇了撇嘴。

李大嘴急了:“哎!老白你可别冤枉我!那鸽子是自己飞进锅里的,我又不知道是秀才救的!再说了,那汤炖得还挺香呢!”

“你还有理了?”吕秀才生气地站起来,“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救活的鸽子!你居然把它炖了!”

“不就是一只鸽子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李大嘴嘟囔着,“大不了我再给你抓一只就是了。”

“你!”吕秀才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吵来吵去,心里直犯嘀咕:这客栈的人也太奇葩了吧?就这么点破事,居然能吵起来?

而且,他们好像都忘了我这个正主了。

我咳嗽了一声,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那个……各位,能不能先别吵了?我还得给人道歉呢。”

佟湘玉这才想起我,清了清嗓子:“额说,这位兄弟,既然你也说不清楚是谁,不如这样,你把道歉的话先说出来,我们大伙儿听听,说不定就能猜到是谁了。”

“对啊对啊,你快说!”莫小贝举着小手,一脸兴奋,像是在看什么好戏。

我心里暗骂,这叫什么事啊?道歉还得公开处刑?

但为了五十两银子,我也只能忍了。

我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情绪,摆出我最真诚的表情:“那位好心人,我朋友说,当年多亏了你出手相助,他才能渡过难关,这些年他一直念念不忘,心里很是感激。至于当年的误会,是他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让你受了委屈,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希望你能大人有大量,原谅他。”

说完,我还深深鞠了一躬。

客栈里再次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祝无双小声说:“听起来不像是在说我,我好像没跟谁有过误会。”

莫小贝也摇摇头:“我也没有,除了白大哥骗我去抓兔子那次,但那也不算什么误会啊。”

佟湘玉皱着眉头:“额也想不起来,额这辈子除了跟展堂拌嘴,也没跟谁有过深仇大恨啊。”

白展堂摸着下巴:“难道是我?当年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确实帮过不少人,也得罪过不少人,说不定是哪个仇家良心发现,想跟我道歉?”

“得了吧老白,你那点破事,谁会特意跑来道歉啊?”郭芙蓉挑了挑眉。

就在这时,吕秀才突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一定是当年跟我辩论的那个王公子!当年我们为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辩论了三天三夜,最后他输给了我,还说我是歪理邪说,后来就气冲冲地走了,说不定他现在想通了,觉得对不起我,就派你来道歉了!”

“拉倒吧秀才,就你那辩论,谁听了不生气啊?人家没打你就算好的了,还道歉?”白展堂嗤笑一声。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一本正经地猜测,心里越来越慌:这要是猜不出来,我的五十两银子不就泡汤了?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我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各位,我朋友说了,只要那位好心人肯原谅他,这锭银子就作为谢礼,送给好心人。”

银子一出,客栈里的气氛立刻变了。

佟湘玉的眼睛瞬间亮了,死死盯着那锭银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额说,这位兄弟,你那朋友真是太客气了,其实道歉不用这么破费的,心意到了就行。”

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拿银子。

白展堂一把拦住她:“掌柜的,你急什么?还没确定是谁呢。”

然后转向我:“兄弟,你再好好想想,你那朋友有没有说过别的?比如那位好心人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特别的爱好?”我琢磨着,“我那朋友说,那位好心人喜欢……喜欢说口头禅。”

“口头禅?”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佟湘玉立刻举手:“额!额的口头禅是‘额滴神啊’!”

白展堂:“我是‘葵花点穴手’!”

郭芙蓉:“排山倒海!”

吕秀才:“子曾经曰过!”

莫小贝:“嫂子耍赖!”

祝无双:“放着我来!”

李大嘴:“这可咋整啊?”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报出自己的口头禅,心里哭笑不得:这客栈的人,连口头禅都这么有特色。

我清了清嗓子:“我那朋友说,那位好心人的口头禅是……是一句外语。”

“外语?”众人都愣住了。

吕秀才眼睛一亮:“那一定是我!我经常说‘oh y god’‘thy art so beautiful’之类的!”

“得了吧秀才,你那也叫外语?顶多是散装英语。”白展堂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脏兮兮的,手里拿着一个破碗,一看就是个乞丐。

他一进门就直奔柜台,对着佟湘玉嚷嚷:“掌柜的,给点吃的吧!我都三天没吃饭了!”

佟湘玉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去去去!哪儿来的乞丐,别影响额做生意!”

白展堂也走过来,想把他赶走:“赶紧走,再不走我对你不客气了!”

那乞丐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我磕了个头:“大师!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愣住了:“大师?你认错人了吧?”

那乞丐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没错!就是你!三天前,我在菜市场偷了一位老太太的钱袋,是你拦住我,还劝我改邪归正,你说‘人可以穷,但不能没骨气’,我听了你的话,把钱袋还给了老太太,这几天我一直在找你,想跟你说声谢谢,还想跟你学怎么做人!”

我目瞪口呆:“我什么时候拦过你?还说过这种话?”

那乞丐一脸坚定:“就是你!你当时穿着一身灰衣服,背着一个包袱,跟现在一模一样!”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是灰衣服,背着一个包袱,这也太巧了吧?

难道是雇我的那个龟孙子搞的鬼?

客栈里的人也都愣住了,佟湘玉凑过来:“额说,这位兄弟,你还有这本事?居然能劝化乞丐?”

白展堂也一脸惊讶:“可以啊兄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活菩萨。”

我心里暗骂,这叫什么事啊?平白无故多了个“徒弟”?

我想解释,可那乞丐根本不给我机会,一直跪在地上,哭着说:“大师,你就收下我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偷东西了!”

就在这时,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穿着一身绸缎衣服,看起来像是个有钱人。

他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看到我后,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我彻底懵了:“又是谁啊?”

那有钱人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先生,三天前,我在赌场输光了所有的钱,还欠了一屁股债,是你劝我‘赌博害人,回头是岸’,我听了你的话,回家跟老婆认错了,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我是来报答你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递给我:“这是一点心意,还请先生收下。”

我看着那锭金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乞丐,脑子里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穿越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佟湘玉的眼睛都看直了,死死盯着那锭金子,嘴里不停地念叨:“额滴神啊,这么大一块金子!”

白展堂也凑过来,小声对我说:“兄弟,你可以啊,深藏不露啊!”

郭芙蓉也一脸崇拜:“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比秀才厉害多了!”

吕秀才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一脸不服气:“我也很厉害啊,我会背《论语》!”

“背《论语》能当饭吃吗?能赚金子吗?”郭芙蓉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