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口的光线一暗。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是个女人。
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腰杆笔直,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
她手里拿着一个卷轴。
“掌柜的,住店。”她的声音清脆,不带丝毫拖泥带水。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从我身上移开,聚焦到新来的女人身上。
佟湘玉立刻换上职业笑容:“哎哟,这位女侠,快请进快请进!展堂,快帮女侠拿行李!”
白展堂应声上前,却发现女人除了手里的卷轴,并无其他行李。
“一间上房。”女人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大堂,在经过我脸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让我心里一凛。
“好嘞!上房一间!”佟湘玉高声应和,随即压低声音,“女侠怎么称呼?”
“我姓凌。”女人淡淡道,掏出一点碎银子放在柜台上。
“凌女侠!”佟湘玉眉开眼笑地收起银子,“展堂,带凌女侠去天字一号房!”
白展堂殷勤地引着那位凌女侠上楼去了。
大堂里暂时恢复了平静,但一种微妙的气氛开始弥漫。
郭芙蓉盯着楼梯口,撇了撇嘴。
吕秀才又回去研究他的账本,但明显心不在焉。
李大嘴嘀咕着“又来个不好惹的主儿”回了厨房。
莫小贝则继续画她的画,但小耳朵竖得老高。
我松了口气,幸好这女人的出现解了我的围。
但我口袋里的那样东西,却开始隐隐发烫。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
操。
我就不该进来。
这地方就是个是非窝。
我想起身离开,但腿像灌了铅。
一方面,外面毒辣的日头让我发怵;另一方面,一种该死的好奇心拽住了我。
这个女人,这个姓凌的女人,她手里的卷轴……还有她看我的那一眼……
佟湘玉又开始扒拉算盘,但节奏明显乱了些。
郭芙蓉拿起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地面。
整个客栈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算盘珠的噼啪声和郭芙蓉扫地的沙沙声。
妈的,这比刚才的盘问还让人难受。
“额说……”佟湘玉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她是对着我说的,但眼睛瞟着楼梯方向,“客官,您刚才说您看星星……那您看出啥名堂没有?”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她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
“最近……天象有点异常。”我含糊其辞,试图搪塞过去。
这倒是真话,我大老远跑来这七侠镇,就是因为观测到这片区域的星图有无法解释的扰动。
“异常?”佟湘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啥异常?是灾星还是吉星啊?关乎财运不?”
又是财运!
这女人脑子里除了钱还能不能有点别的!
“可能……只是普通的流星吧。”我继续敷衍。
“流星?”郭芙蓉插嘴,“那不就是扫把星吗?不吉利!呸呸呸!”
她连啐了几口。
吕秀才又忍不住插话:“非也非也。扫把星,乃彗星之俗称,其出现未必主凶,亦有……”
“行啦行啦!”佟湘玉不耐烦地打断他,“管它啥星呢!客官,您要是真看出啥,可得提前告诉额一声,让额有个准备。”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最近客栈的生意时好时坏,额这心里不踏实。”
看着她那认真的表情,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他妈是个观星者,不是算命的!
你们的财运关我屁事!
就在我准备再次强调我不会算命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
紧接着是白展堂的惊呼:“哎哟喂!凌女侠!您这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楼梯口。
只见白展堂连滚带爬地从楼上跑下来,脸色煞白:“掌柜的!不好了!那……那女的……她……”
他指着楼上,语无伦次。
“她咋了嘛?”佟湘玉急了,“展堂你把话说清楚!”
“她……她屋里有个箱子!沉得要命!我刚想帮她挪个地方,她……她直接就跟我动手了!差点把我的点穴手给逼出来!”
白展堂心有余悸地揉着胳膊。
动手?
就因为挪个箱子?
这女人什么来路?
郭芙蓉一听“动手”,立刻来劲了,把扫帚一扔:“嘿!敢在同福客栈撒野?让我去会会她!”
“你给我回来!”佟湘玉一把拉住她,“你还嫌不够乱啊!”
这时,那位凌女侠缓缓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脸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她目光再次扫过大堂,这次,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你。”
她朝我抬了抬下巴,“跟我来一下。”
我?
我他妈彻底懵了。
我根本不认识她!
“找你干嘛?”郭芙蓉警惕地挡在我面前,虽然她刚才还怀疑我,但现在似乎把我划归为“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了。
凌女侠没理会郭芙蓉,只是看着我,眼神不容置疑:“有事问你。关于……天上的事。”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操!
她怎么知道?
难道是巧合?
还是……
口袋里的那样东西烫得厉害。
我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
“这位女侠,”佟湘玉堆起笑脸打圆场,“有啥事在这儿说嘛,这位客官是额们的客人……”
凌女侠淡淡地看了佟湘玉一眼,那眼神让佟湘玉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私事。”
她只吐出两个字,然后又看向我,“或者,你希望我在这里说?”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威胁。
我毫不怀疑,如果我不答应,她真的会在这里说出些什么。
而那件事,是我绝对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咬了咬牙。
妈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站起身:“好。”
在佟湘玉、郭芙蓉、白展堂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跟着凌女侠走出了客栈大堂,向后院走去。
后院比我想象的要大,角落里堆着柴火,晾着几件衣服。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凌女侠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我。
她打开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个卷轴。
上面不是画,也不是字。
而是一张星图。
一张非常古老、非常精密,但核心区域有一个明显扭曲的星图。
那个扭曲的中心点,正好指向七侠镇的方向。
和我观测到的,以及我口袋里那样东西指示的,一模一样。
“解释一下。”她盯着我,目光如炬,“这是什么现象?还有,你身上带着的‘星晷’,是从哪里得来的?”
星晷。
她果然知道。
我口袋里那样东西,正是我家传的,能够感应星辰之力的古老仪器——星晷。
操蛋的人生。
我他妈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记录星象,怎么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