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李大嘴往曹七巧的粥里多放了勺糖:怪可怜的,听说她嫁进姜家那天就开始守活寡...
祝无双绣着帕子叹气:她总念叨儿女要毒死她,心里该多苦啊。
转机出现在第三天清晨,曹七巧抱着木匣坐在井台边,一枚枚往井里扔铜钱:买路钱...给鬼差买路钱...
莫小贝刚要上前被吕秀才拉住:她在哭。
那些压抑三十年的呜咽像破风箱般撕扯着晨雾,曹七巧突然朝虚空挥舞手臂:别碰我的嫁妆!那是我用一辈子换来的!
佟湘玉默默往井口盖了张草席。
午后,曹七巧开始拆被面,用金线在布料上绣扭曲的符咒,郭芙蓉忍不住开口:您这是...
镇魂幡。曹七巧眼底闪着狂热,把我绣进去,就没人能抢走了。
吕秀才忽然合上书:Goldbuy the devil hiself.
曹七巧针线停住:洋文?长安请的西席先生也会说这种...
财富本是虚妄。吕秀才指着她腕间金镯,锁住您的不是金银,是心魔。
曹七巧怔怔望着镯子,突然狠狠把它砸向墙壁:胡说!没有这些我早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金镯弹回来撞翻莫小贝的颜料罐,靛蓝汁液泼了曹七巧满身,她看着染蓝的双手突然安静:像我们染坊的靛青...
一直旁观的李大嘴突然拍腿:您会染布?
二十年来第一次,曹七巧眼里浮现清明:我爹是曹记染坊东家。她抚摸着被染蓝的衣料,这种颜色要加明矾才能定住...
祝无双适时递上白布:能教教我们吗?
暮色降临时,客栈院里挂满七彩布料,曹七巧指挥众人调染料时,脖颈不再僵硬弯曲,她教李大嘴配胭脂红,帮祝无双调柳芽黄,甚至给莫小贝衣襟染了幅喜鹊登梅。
这里要留白。曹七巧握着莫小贝的手点染花蕊,就像人生,不能全被颜色填满。
郭芙蓉碰碰吕秀才:她正常时候还挺像样。
深夜,曹七巧抱着染好的月白色布料敲佟湘玉房门:赔你的被面。
佟湘玉惊喜地摸着眼看要哭出来:这料子够做三床被褥!
明日我教你扎染。曹七巧顿了顿,其实...姜家给我的田产铺面,比金镯子实在得多。
次日众人发现曹七巧拆了所有金饰,她坐在染缸旁轻笑:三十年前若有人告诉我,幸福不在锁匣子里而在太阳下...我定以为他疯了。
变故发生在第五天晌午,两个锦衣人闯进客栈:奉姜老夫人令接二少奶奶回府!
曹七巧脸色骤变,染棒掉进缸里溅起蓝花:他们发现我偷了地契...
白展堂刚要上前周旋,曹七巧突然抓起晾着的红布裹住头:我不回去!那老妖婆要活埋我!
吕秀才挺身而出: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锦衣护卫亮出棍棒:姜家处置逃妾,闲人退散!
谁敢动!郭芙蓉抡起条凳,知道我爸是谁吗?
混乱中曹七巧突然扯下红布,散乱白发在风中飞舞:让我跟他们走。
她平静地整理衣襟,从染缸捞出块深蓝布料递给佟湘玉:留着,抵我这些日子的开销。
祝无双突然挡在门前:您明明不想走!
这世上哪有想不想...曹七巧的笑比哭还难看,只有配不配。
始终沉默的莫小贝突然爬上桌子:你配!你染的布比彩虹还好看!你讲的染经比先生教的还有趣!
曹七巧眼眶终于红了,她转身面对护卫时,又变回那个阴鸷的姜二奶奶:滚回去告诉老太太,我死在同福客栈也不回那个黄金棺材!
护卫举棍欲打,被白展堂重点穴道,曹七巧望着瘫倒的护卫喃喃:原来...拳头比金银好使。
三日后,曹七巧在客栈对面开了间染坊,她给佟湘玉绣喜帐时忽然说:知道吗?当年若有人给我块白布任我染,或许我不会变成那样。
莫小贝咬着糖葫芦含糊道:现在也不晚呀!
曹七巧笑着把酸梅酱点在小姑娘鼻尖,阳光穿过彩布,在她身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像一场迟来三十年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