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果然见那根枣木擀面杖在空中打着转儿,转得越来越快,随后“啪”地一声砸进面缸,扬起漫天白粉。
白展堂瞬间闪到佟湘音身前,神色凝重:“兄弟,这戏法变得过了啊,再闹下去可就没意思了。”
书生却望着后院那口老井沉吟,眼神深邃:“《酉阳杂俎》有载,物久成精,水积成灵...看来贵店的这口井,与西凉河是暗通着的。”
恰在此时,楼上客房里传来渔夫惊恐的嘶吼:“盒子!我的盒子!还给我!”
伴随着“哐当”一声瓷器碎裂的巨响。
众人急忙赶去,只见那渔夫缩在墙角,浑身发抖,手指着虚空喃喃自语:“穿红袄的小姑娘...站在水面上唱歌...她要抓我...”
吕秀才攥着书卷的手在抖,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是《河伯娶亲》的典故...莫非西凉河真有水神作祟?”
书生倚着门框抿了口酒,语气平淡:“非神非鬼,不过是段未了的旧事罢了。”
他从怀中取出那本《幽冥食单》,翻到某一页递过来:“三十年前,有个叫珠儿的女孩在西凉河溺亡,当日她本该收到心上人送的一碟酥油泡螺。”
佟湘音突然抢过书,目光落在插画里的少女肖像上,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我娘家族谱里失踪的小姨!眉眼跟我外婆年轻时一模一样!”
白展堂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一脸不可思议:“啥情况?闹鬼还闹出自家人了?”
暮色渐沉,庭院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书生坐在井沿上,取出一把古朴的七弦琴,指尖轻拨。
弦音幽幽荡荡,如泣如诉,井水随着琴声泛起圈圈涟漪,越来越大。
李大嘴揉了揉眼睛,扯了扯郭芙蓉的衣袖:“快看!水面上是不是有金光?”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井水波光粼粼间,隐约现出一座古旧宅院的轮廓,宅院门口,有个穿红袄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莫小贝吓得往吕秀才身后躲,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小郭姐姐我怕...那是什么东西?”
郭芙蓉强作镇定搂住她,手里的打狗棒握得紧紧的:“别怕!姑奶奶我降龙十八掌专治各种妖魔鬼怪,来一个打一个!”
话音未落,井中突然涌出大股水花,水花在空中凝结成个透明的人形,朝着书生扑去。
白展堂反应极快,指风疾点,却径直穿透水雾,半点效果都没有。
吕秀才抱着《论语》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书生不躲不避,将手中的酒葫芦往井口一倾,醇香的酒液顺着井口流淌而下。
酒香弥散开来,那水形渐渐凝实,化作渔夫描述的红衣小姑娘模样,梳着双髻,眉眼清秀,朝着佟湘音屈膝行礼,声音带着水汽的清润:“表姐安好。”
佟湘音攥着玉佩,声音发颤:“你当真是珠儿小姨?”
水影构成的嘴唇轻轻开合,飘出清晰的嗓音:“姐姐酿的梨花白,还是从前的滋味。”
她的目光转向书生,满是怅然:“阿恒的泡螺,我终究还是没能尝到。”
原来那书生竟是当年与珠儿相恋、约定私奔却未能如愿的恋人之子,此次前来,正是循着母亲的遗愿,来寻找这段被时光掩埋的旧踪。
郭芙蓉突然抡起打狗棒砸向水影,怒喝一声:“装神弄鬼!”
棒风过处,水珠四溅,红衣身影倏然散开,化作满院点点萤火,在暮色中轻轻飞舞。
李大嘴突然指着厨房方向惊呼:“泡螺!泡螺好了!”
众人望去,只见灶台上赫然摆着一碟金黄油亮的酥点,形似螺壳,香气袭人,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书生缓步走过去,拈起一枚泡螺放入口中,眼角缓缓滑下泪来:“母亲说...这是祖母的独门手艺,当年没能送到珠儿姨姨手上,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佟湘音颤着手拿起一枚泡螺,轻轻咬了一小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突然痛哭失声:“是姑婆的味道...她最爱用朱砂粉在泡螺顶端点个小小的梅花印,旁人学不来的。”
真相大白时,众人才知晓,所谓的鬼影、异象,皆是书生用西域传过来的幻术,配合家传的特殊食谱制造出来的幻象。
那渔夫是他特意找来的托儿,井中的异象也是提前埋好的机关所致。
唯有那两枚成对的玉佩,还有那纸酥油泡螺的配方是真的——都是佟家女眷代代相传的信物与手艺。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书生便留下食谱和那本《幽冥食单》,悄然离去,没惊动任何人。
佟湘音对着那碟已经冷掉的泡螺发呆,语气不解:“他为啥绕这么大圈子?直接说明来意不就好了?”
白展堂翻着那本《幽冥食单》,突然眼睛一亮,咂嘴道:“这哥们儿在书里夹了张银票...数额还不小,够咱客栈买二十年醋钱了!”
吕秀才接过书仔细翻看,忽然指着最后一页惊呼:“此处有密写!”
他将书页对着晨光细看,上面渐渐显出一行小字,竟是珠儿的手书:“佟氏女当以《河图》镇井眼,防百年水患,切记切记。”
郭芙蓉凑过去抻着脖子瞅了瞅,一脸茫然:“啥意思?难道咱家这口井底下藏着水患,要发大水?”
后院的井中突然传来“咕咚”一声沉闷的异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坠入水中。
莫小贝叼着糖葫芦,含混不清地说:“完犊子,该不会真要河伯娶亲,来抢人了吧?”
李大嘴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哭丧着脸:“俺就说最近揉的面总带鱼腥味,原来问题出在井里!这往后可咋做饭啊?”
晨光漫过窗棂,洒在同福客栈的青石板上,新的一天,在更加离奇的谜团中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