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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刀一响,同福“疯”光(2 / 2)

“磨!必须磨!”冯二手斩钉截铁,“不但要让他磨,我们还要提供全方位的服务!比如,李大师,你可以研究几道符合隐逸派气质的菜品,要那种……看起来不拘一格,但吃起来耐人寻味的!”

李大嘴一脸茫然:“啊?不拘一格?耐人寻味?这啥要求?”

冯二手又看向吕秀才:“吕先生,你可以趁机与高人切磋学问,探讨这超脱之学的精髓,说不定能着书立说,名垂青史!”

吕秀才一听“名垂青史”,顿时来了精神,跃跃欲试。

冯二手最后对佟湘玉总结:“总之,要把这位高人伺候好了,把他这‘行为艺术’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这叫危机变商机!噪音变仙乐!”

于是,在同福客栈门口,出现了诡异的一幕:磨刀男人继续“吱嘎吱嘎”地制造噪音。

而同福客栈的众人,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佟湘玉不仅不再驱赶,反而让白展堂搬了个小马扎出去,还贴心地放了壶……稍微换了点新茶叶沫子的茶。

李大嘴真的开始琢磨“隐逸派料理”,把厨房弄得乌烟瘴气。

吕秀才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离磨刀男人不远不近的地方,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又试图跟男人搭话,探讨“存在与虚无”。

郭芙蓉和白展堂负责维持秩序,向被噪音吸引过来看热闹的街坊四邻解释:“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这位是……是位行为艺术家!在搞创作!对,创作!”

莫小贝则觉得好玩,拿了根木棍,在旁边一块小石头上学着磨。

被佟湘玉赶紧拎了回去。

磨刀男人对这一切变化似乎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磨刀,看刀。

偶尔停下,望着天空发呆,眼神依旧迷茫,但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困惑。

仿佛在说:“这帮人……怎么回事?我都这么吵了,他们怎么还不打我走?反而更热情了?”

短暂的平静(如果那持续的磨刀声也能算平静的话)被一阵更加夸张的喧哗打破。

只见冯二手去而复返,这次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跟着一大帮子奇装异服、眼神狂热的人。

有穿着用毛笔写着“狂”字的袍子的,有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像只斗鸡的,有边走边敲着豁了口的瓦罐、嘴里念念有词的……

冯二手得意洋洋地冲到佟湘玉面前:“佟掌柜!喜讯!天大的喜讯!我把隐逸派在七侠镇分舵的兄弟们都给请来了!大家听说有位同派高人在此‘磨砺心志’,都非常激动,特地前来声援、交流、以及……进行集体创作!”

还没等佟湘玉反应过来,这群隐逸派成员已经一窝蜂地涌到了客栈门口。

他们无视那磨刀的男人——或许在他们看来,这种单独的行为艺术已经不够超脱了——而是迅速占据了客栈门前的空地。

敲瓦罐的开始更加卖力地敲,节奏全无,纯粹制造噪音。

写“狂”字的开始用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锅底灰,在客栈的外墙上即兴创作,字迹狂放不羁,内容诸如“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明天吃啥”之类。

那个斗鸡头发型的,则开始用一种咏叹调般的声音,大声朗诵谁也听不懂的诗句:“啊!我的孤独是碗馊了的豆腐脑!在太阳下发酵!”

更多的隐逸派成员则是在原地做出各种怪异举动:有长时间仰望天空直到脖子抽筋的,有抱着客栈门口的柱子诉说衷肠的,还有两个人为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哲学命题一言不合,开始用抱枕互相攻击(枕头是冯二手提供的,说是为了体现隐逸派反对暴力的核心理念)。

整个同福客栈门口,瞬间变成了一个大型、混乱、噪音超标的行为艺术现场,比菜市场还要热闹一百倍。

那磨刀的“吱嘎”声,此刻反而成了这群混乱交响乐中一个相对单调的伴奏。

佟湘玉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看着被涂鸦的墙壁,听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噪音,闻着空气中可能还混合了某些“艺术家”带来的奇怪味道,感觉血压直线飙升。

“饿滴神呀……这、这就是你说的……文化地标?”

白展堂捂着耳朵,表情痛苦:“亲娘咧,这比一百个小米拉二胡还可怕!我现在觉得那磨刀声简直是天籁之音!”

郭芙蓉试图维持秩序:“都给我停下!这是同福客栈,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但她一个人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更大的声浪里。

她想动手,又被吕秀才拉住:“芙妹,不可!这些都是……呃,搞艺术的,要文斗,不要武斗!”

吕秀才自己也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他试图理解:“这就是隐逸派的集体表达吗?果然……放浪形骸,不拘一格!只是这格……放得是不是有点太开了?”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好家伙,这阵仗!看来我得研究一道‘群魔乱舞大杂烩’才能配得上这场面!”

莫小贝倒是兴奋得很,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觉得比过年看社火还有趣。

冯二手还在那儿得意地邀功:“佟掌柜,怎么样?这气氛!这场面!够超脱吧?够随性吧?明天,不,今天晚上,咱们同福客栈就能上七侠镇头条!”

佟湘玉看着眼前这片狼藉和喧嚣,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冯二手这个大忽悠给带到沟里去了。

什么高人,什么文化地标,什么商机!

这分明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而且请来的还是一窝子“疯神”!

她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被白展堂赶紧扶住。

“湘玉!湘玉你挺住!”

佟湘玉有气无力地指着门外:“把他们……把他们都给我……请走……多少钱都行……”

她终于意识到,安静,才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然而,赶走这群已经进入状态的隐逸派,谈何容易?

他们似乎铁了心要在这里超脱到地老天荒。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佟湘玉即将彻底崩溃,白展堂准备冒着被六扇门注意的风险动用武力清场,郭芙蓉的排山倒海已经快要压制不住的时候。

一场谁也没预料到的意外,改变了整个事件的走向。

那个最初引起骚动的磨刀男人,在周围愈发夸张的随性行为衬托下,显得格外安静和……格格不入。

他停下了磨刀的动作,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片群魔乱舞的景象。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认同,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类似于“你们真是太吵了”的嫌弃。

他默默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石屑。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弯腰,抱起了那块他磨了快一个时辰、给他提供了无数灵感(或者说噪音)的大石头。

那块石头看起来相当沉重,但他抱得很稳。

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他一步一步,坚定地、默默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就这样抱着石头,穿过那些还在敲瓦罐、朗诵馊豆腐脑诗、对着柱子谈情说爱的隐逸派同仁。

像一个逆流而上的孤独行者,消失在七侠镇街道的尽头。

他走了。

真的走了。

甚至连那把锈迹斑斑、磨了半天的破柴刀,都遗落在了原地,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道具。

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敲瓦罐的忘了敲,朗诵诗的忘了词,抱着柱子的松开了手,打架的也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磨刀男人消失的方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最核心的“行为艺术”主体,走了?

那他们这群来“声援”、“交流”、“集体创作”的,算怎么回事?

冯二手也傻眼了,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佟湘玉最先反应过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机会千载难逢!

她立刻指挥:“展堂!芙蓉!还愣着干什么?送客!清理场地!快!”

这一次,白展堂和郭芙蓉动作迅捷如风。

加上那群隐逸派自己也懵了,失去了主心骨,气势顿消,很快就被“请”离了同福客栈门口。

李大嘴赶紧提水出来,冲洗被涂鸦的墙壁。

吕秀才看着那把被遗弃的柴刀,若有所思。

世界,终于清静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同福客栈的招牌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温暖。

客栈里,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微妙的沉寂。

佟湘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大仗,虽然赢了,但也筋疲力尽:“饿滴神呀……总算是消停了。”

白展堂揉着太阳穴:“这叫什么事儿啊!以后看见这种神神叨叨的,直接打出去,绝对不能心软!”

郭芙蓉撇嘴:“就是!什么隐逸派,我看就是‘乱搞派’,专门来搞垮别人心态的!”

吕秀才却还在回味:“其实……那位磨刀的兄台,最后离去的方式,颇有些深意。他不发一言,抱石而去,颇有上古隐士之风。他是否在用行动告诉我们,真正的超脱,不是喧嚣的表达,而是沉默的离去?真正的追寻,也许不需要观众?”

李大嘴端上来几碗清汤面:“行啦行啦,我的秀才哥,你就别琢磨了。管他超脱不超脱,肚子填饱最实在!来,尝尝我新研究的‘心静自然凉’面!”

莫小贝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我觉得挺好玩的!比上学有意思多了!”

佟湘玉看着大家,无奈地摇摇头,又笑了笑。

这一天过得,真是鸡飞狗跳。

她想起那磨刀男人最后离开时那双疲惫又带着点嫌弃的眼睛,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也许,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寻找世界尽头的疯子,他只是一个……特别特别需要安静的人。

而被冯二手招来的那群“同仁”,制造的噪音终于突破了他能忍受的极限。

他磨刀,或许真的只是为了对抗某种内心的喧嚣,或者,仅仅是因为无聊。

而他们的过度解读和冯二手的商业炒作,反而成了最刺耳的噪音,把他给……吵跑了。

“得,啥也别说了。”佟湘玉摆摆手,“以后都机灵点,别再什么人都往店里招。咱们这同福客栈,还是老老实实做生意,安安生生过日子实在。”

众人纷纷点头。

经历了这一番闹腾,普通的、偶尔有点小麻烦的日常,此刻显得如此珍贵和可爱。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这次是正常的、带着点怯生生的问路声:“请问,这里是同福客栈吗?”

佟湘玉立刻换上职业笑容,扬声道:“是嘞!客官快里面请!展堂,招呼客人!”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只是柜台角落里,静静躺着那把被遗弃的、锈迹斑斑、满是豁口的破柴刀。

无声地诉说着今天下午发生过的、那场荒诞离奇的随性风波。

而在七侠镇某个无名的角落,那个磨刀的男人,或许已经找到了一块新的、更安静的石头。

他坐下来,看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夜色吞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世界的尽头在哪里?

也许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终于安静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像一块真正的石头,融入了无边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