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看不见一点来路,只有不断朝前挤的陌生面孔。
肩膀被扎实得撞了,疼得脑袋发麻,手中的荧光眼镜框在慌乱中掉在了地上,有鞋子毫不设防地踩在了上面,仿佛能幻听到“嘎吱”的声音。
手机烫手,低电量提示“嗡嗡”了两声,便嚣张地自动关了机,充电宝在包里,但她完全没有机会把它掏出来。
蓦地,右边方向有人大声喊了几句什么,人群吵嚷了起来,连串的英文,她没有听清,也没心情去管别人。
其实热闹过盛是一件挺糟糕的事。
肩膀又被人撞了一下,这次,她整个人都不稳地向后仰倒。
这么挤,会不会发生踩踏事件?
这个时候,她求谁救救她比较好,是耶稣还是菩萨?
太狼狈了。
狼狈得快哭了。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被慢放了,像极了延迟相机拍出来的慢镜头。
彩色的灯光照亮了半边天,一簇簇烟花迸射,在身后点缀了舞台。
预料之中的狼狈没有来,她的手臂被人紧紧拉住了。
肩膀被扣住,面庞蹭到了柔软的衣料,雪松沉香断开了外界乱七八糟的气息,她被裹进了一个清冷的怀抱里。
匆匆间,她只瞥见了熟悉的侧影,而后便被人虚握着肩膀,掩护在身前。
因为被环住,这一路都十分畅通,她平安地到达了人流外围。
靠得好近。
她很清楚,解救她的是谁。
不是耶稣,也不是菩萨。
被放开了。
新鲜空气冲淡了雪松香。
灯光明明灭灭,人影稀稀疏疏,在恍若梦境的虚与实之间,在浓彩重影之中,她看清了男人清隽的面容。
不知道他的眉眼是不是被仙人施了法,所以常年都降着霜雪,深沉的眸子被不远处的灯光点亮,沉静清幽,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她确实该心虚的。
“霍...霍...阿忱哥。”
孟羡今低着脑袋,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鹌鹑。
他的目光从打着旋的毛茸头顶慢慢移到那不安揪着皮裤边的手指。
这大抵是有史以来,他见过的,她怂得最快最认真的一次。
男人未置一词,孟羡今的大脑就像卡带了,反反复复滚着“怎么办”这三个字。
他的目光是滚烫的,隔着皮肉就能把她钉死在的十字架上。
没有什么比偷着出来玩屡次被家长抓到更令人难受的事了。
“我...我承认......”面色一变,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擡起眼眸焦急道,“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机,我手机没电了,张琦肯t定在找我,里面人太多了,不安全。”
无奈睨了她一眼,霍清忱拧眉拿出了自己手机,在通讯人界面找到张琦,再把手机递了出去。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听到那边战战兢兢和她一般打着结巴,小声喊:“霍...总。”
“是我,我是孟羡今,我出来了,因为手机没有电,所以没办法联络你,我是想着出来再跟你联系,我现在...现在......”
孟羡今小心翼翼瞥了眼一脸严肃而冷淡的霍清忱,抿着唇:“我现在在外面,入口立着牌子的地方,然后...然后...和霍总在一块儿。”
后面几个音她含含糊糊地吐出,在刺耳的背景音下断断续续,不过看在来电显示人的时候,张琦心里就有了数。
“今今你真的吓死我了!我一会儿就来,我在找你,那边有人摔倒被踩伤,吓死我了,真的!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等等我啊!”
电话挂断,孟羡今乖乖双手捧着把手机递还给霍清忱。
他拿走时,手指好似碰了一下她的掌心,很轻也很烫。
眼睛转了半天,她咬了咬唇,把刚刚没说完整的话说清楚了:“我...我...我承认,这次我错了。”
声音细细软软,前额的碎发随风飘起,一束束彩光在她身后悦动。
三年前在孟家老宅的书房,她最后也是这般模样,可怜又娇气地向书法作品被画了王八的孟老爷子认错的。
“错哪了?”
男人的声音化在晚风中,无可奈何的威严。
短短三个字,孟羡今有种自己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的感觉,哪怕,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做。
“我...我...我不该策反张琦,偷偷背着你出来玩,可是,我没有玩得很晚,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打算回去了!”
“你也别怪张琦,我知道你安排她陪着我玩也是想看着我,但我真的今天只做了这一件叛逆的事,你别怪她,人家陪我玩了一天也不容易。”
“然后......我爸妈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一路勤勤恳恳工作,乖乖的来,又乖乖的回去......好不好?”
声音放软,迟来的撒娇卖好。
霍清忱盯着她,朝前一步,眼尾微勾,眼底却没有笑意,低低反问:“你说呢?”
喘息交缠的距离,比暧昧更多的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