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希开着车在他身边停下,手臂靠在车窗上,似乎有些惊讶:“陈越?”
陈越笑容消失,一天的好心情随着消失的笑容一起散去。
文希之前叫他陈助,现在叫他陈越。
他应该也都知道了吧?知道了自己在公司闹,当着大家的面甩了陆鸣一巴掌,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陆鸣的陈助了。
陈越以为自己早已经放下,早已经不在意,但看到文希时他还是会难受,心又开始抽疼起来。
可能不久之后陆鸣就会和眼前这个人结婚,他们以后会家庭美满吧,会有自己的小孩,陆鸣会很开心吧。
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牵手散步,他们会住在哪里?陆鸣家吗?
可陆鸣家里还有他种的花,陆鸣吃饭的碗也是他买的,连陆鸣的床他都睡过,那个家里处处都是陈越的东西。
沙发,厨房,浴室,房间,甚至阳台,陆鸣总喜欢不在床上做,他们在家里玩的很疯,沙发做完一回还要去阳台再做一回,那里任何一个角落都有陈越的痕迹,文希不介意吗?
陆鸣也会和文希在他们做过的地方做同样的事情吗?
陈越心脏有些抽疼,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疼痛感的肚子又开始难受起来。
他还没有放下。
说放下了是骗自己的,他怎么放得下。
文希像是看不见陈越的不适,一手撑着方向盘,脑袋偏出窗外,朝陈越说道:“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陈越拼尽全力才扯起嘴角:“不用了,谢谢。”
他说完擡脚就往前走,不想和眼前这个人有过多接触。
他走几步,文希又开车跟上来:“陈越,你脸色不太好,我送你吧?”
陈越多听一句脸色只会更加不好,他皱眉:“文先生,谢谢你的好意,用不着。”
看见陈越已经装不下去开始臭脸,文希嗤笑一声才说道:“好吧,其实我也不想送你,你看着让人怪讨厌的。”
“但我有事找你,上车吧,带你去个地方。”
陈越语气已经不耐烦:“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事可找的,你走吧,我看见你们就觉得恶心。”
文希愣了两秒,然后突然笑起来:“要恶心也是恶心陆鸣啊,你恶心我做什么?真不上车吗?关于陆鸣和安闲,你不想知道?”
陈越放慢脚步,听见安闲的名字后脚步逐渐慢下,最后站在原地:“安叔怎么了?”
文希侧头示意陈越上车,陈越真的很不想跟他独处一个空间,犹豫片刻还是转身上车。
这里属于闹市区,人很多,车流也很多,陈越不知道文希要把车开去哪里,反正越开车流越少,越来越偏僻。
陈越一直皱眉,总觉得心慌得厉害。
他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树丛,转头开口:“你是要开去哪里?”
文希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开他的车,片刻后忽然扭头盯着陈越:“你得病了?”
陈越心下一紧:“你怎么知道?”
文希笑了一声,收回视线:“你大摇大摆跑医院做检查,想不知道都难,不过你放心,陆鸣不知道,我特意让人瞒着他了。”
陈越握拳的手有些用力:“你跟踪我?”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陈越,你不打算去做手术是吗?”
文希话里带着莫名的意味,陈越越发紧张起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跟我说什么?安叔有什么事?不说我就走了!”
“安闲能有什么事,他厉害得很,我雇人跟踪他,不到两小时就让人揪出来了,你以为他像你一样蠢吗?”
陈越几乎是下意识地怒吼:“停车!”
文希跟个疯子一样,他就是个疯子。
车轮极速停止,在路面刮出一道刺耳的声音,急刹车的惯性使陈越差点撞上挡风玻璃,又重重落下,后背砸在椅背上。
文希一停车他就解开安全带立马下车。
这地方看着有些偏,但不是没人,前面不远就有许多灯光,陈越没来过这地方,拿起手机想要查一下定位,叫辆车来接自己。
他看着手机,没留意到文希的车已经开始慢慢后退,文希晃了晃脑袋,露出一丝微笑:“陆叔叔要我跟陆鸣结婚,你出来挡什么路。”
陈越猛地擡头,远光灯射得他睁不开眼,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察觉不对劲擡脚往边上跑,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和发动声交杂在一起,刺耳得要命。
……
“砰!”
一声巨响响起,陈越只觉得身体被狠狠碾压过,接着身体一轻,他被撞飞几米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浑身都是麻木的。
他趴在地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手也动不了,脚像是被钉死在路面没有知觉,只看见自己身边缓慢流出一摊血,再擡眼看见文希的笑脸,他拼尽全力动了动指尖,这一点微弱的动作像是用尽他全身仅剩的力气,陈越呼吸逐渐困难,再撑不住闭上眼,没有了任何知觉。
痛……
好痛……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许多人的说话声,然后又听见救护车的声音,陈越睁不开眼,脑子也不清醒,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只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
快要疼死了。
像有人拿着刀在剜自己的血肉,他四肢全都被固定着动弹不得,仿佛溺身水中呼吸不了,耳边嘈杂,眼前又是亮的。
他快要窒息,用尽全力才得以抽动自己的手指,下一秒就感觉到手心被人握住,那人的手很暖,也很宽大,她握紧了陈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
陈越好像听见有人叫他。
“小越啊,小越,我的幺宝儿。”
陈越拼命挣扎想要睁眼起身,眼泪不停往下流,他嘶吼着,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妈……妈……”
好奇怪,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什么人都忘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却唯独记着妈妈。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陈越再一次有了意识是因为太吵了。
他听见了仪器“滴滴滴”的声音,各种仪器在他耳边响起,鼻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陈越动了动手指,一点一点睁开眼睛。
只睁开一点又闭上,头顶的灯太亮,亮得刺人眼睛,陈越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睁眼。
他看到自己在医院里,周围墙壁都是白的,他戴着呼吸机,手指也夹着仪器,刚才吵醒他的声音就是边上那台心电监护仪,老是“滴滴滴”地响,虽然声音不大,但真的吵死人了。
他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睁眼的时间也很短,才一会儿就觉得很困很累,眼珠子绕了一圈看见空荡荡的病房又自己闭眼睡过去。
医院走廊外陆鸣脚步凌乱,出电梯时差点摔了一跤,他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手指冰凉。
知道陈越出车祸时他正在和警方联系,手机响的第一遍他挂断了,因为是陌生号码。
响的第二遍他才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和文警官说抱歉后走出门接听。
电话是安闲的打来的,第一句话就说陈越出了车祸在抢救。
陆鸣霎时眼睛一黑,手机直接从手心滑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呼吸,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让他喘不上气,过了两三秒才回神,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医院赶。
油门一脚踩到底,路上闯了几个红灯,停车后再次接到电话,他这次没有停留,马上按下接听键,安闲说抢救回来了,已经转入病房。
病房门关着,安闲坐在轮椅上,身后有个人给他推着轮椅,病房门口还站着两个。
都戴着耳麦,看着像雇的保镖。
安闲擡头看向走来的陆鸣,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睛里带着对陆鸣的责怪,语气平稳地朝陆鸣说道:“我跟你说过离他远一点,你不听。”
陆鸣看着紧闭的病房门瞬间弯了腰,眼里充满血丝,声音颤抖着问:“陈越……陈越……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