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他身边去,就不会有人让他那么喝酒了。
陈越又垂下头,喝了几口水:“你也没让我跟你坐一起。”
说到这个陆鸣就来气,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就看见陈越和那叶什么的聊上了,两人是手挽手差点勾肩搭背进门就互相谦让。
一个说叶助您坐,一个说陈助您先坐,他可太敬业了,热爱工作到眼里只有合作方,陆鸣这么大个老板站跟头他都没瞧见。
他说话声大了点:“我坐哪儿你瞎了看不见,不会自己过来吗?去啊,继续跟那什么叶坐一起喝酒去,人一杯接一杯劝你酒,他都没醉你怎么醉了?”
陈越默默挪了下脚步,然后撇撇嘴擡头:“怪不得季秘书的本子上说你脾气不好呢。”
话题一下子跳跃太大,陆鸣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陈越明显头脑不太清醒,想了想说:“说话这么大声,很凶。”
陆鸣又被呛了一下,再次闭嘴。
陈越这时候看向陆鸣,语气是难得的郑重:“陆鸣啊,你能不能不开除我?”
陆鸣本来也没要开除他。
所以为什么突然又转到这种话题上来了?
喝醉的人说话没半点逻辑,陆鸣没多想,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要开除你?”
“不知道。”陈越摇头:“我只是想兼职多赚点钱而已,那天晚上冷的要命,我就是想赚几百块钱跑腿费,骑了几个小时的电瓶车……谁知道下单的人是你呀,本来我在公司上班上的好好的,突然发什么邮件让我当助理。”
“助理也好吧,工资很高,我虽然没干过,但很努力在学了,我学那么久,你又突然说看上我。”
“你为什么要看上我?我又不喜欢男的,更何况你是alpha我是个beta,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干嘛要谈这个,我想躲着吧,你还非要明说,让我知道又怎么样,我不同意你要开除我?我怎么办?”
“我要是没工作了,小智怎么办,好不容易稳定一点了,他能按时看医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蹲累了,他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陆鸣见状要拉他起来,刚伸出去的手忽然顿住移动不得。
只见陈越手背往脸上抹,声音带了些哭腔:“陆鸣会不会开除我?应该会吧,我出差连天气预报都不看,啥也不会,又不是好运的锦鲤能当吉祥物。”
“这份工作要是没了我就得回去跑外卖了,不想跑。”
陆鸣一口气噎在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为什么不想跑?”
“太累了。”陈越说。
“老黄要照顾生病的女儿,没日没夜地跑,出了车祸不敢让家里知道,一个大男人,身上仅有一千块钱,是留着给闺女交住院费的,压力大的时候抽的是一包四块钱的烟。”
“方锐为了躲不让进小区的保安,钻破栏杆去送餐,顾客随手一个差评投诉,平台扣他200块钱,他跑了一天的工资全没了,坐在台阶抹眼泪,我看见了没敢去问。”
“我刚接触那一行的时候老吴一直带我,不认识的路他会带我跑,他才四十多岁。八轮货车直接从他身上压过去,脑袋都扁了,当场死亡,我就在两米外看着。”
他手有些抖,尽力控制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却不受控制地发出,手背往脸上擦得越来越频繁。
陆鸣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像被人捏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也想象不出来。
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200块钱掉眼泪,想不出年纪轻轻被货车碾死的那户人家失去顶梁柱之后该怎么生活。
这是S市,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同一片天空,有人出声就含着金汤匙,擡头看见的是蓝天白云和金碧辉煌的楼顶。
有人擡头只能看见乌黑的阴霾,交织在楼房里的电线,还要担心站在电线上的麻雀会不会突然拉屎。
沾到鸟屎会倒霉三天。
他们已经够倒霉了,再倒霉根本活不下去。
酒后吐真言,陆鸣第一次觉得这句话是对的,没有喝酒的陈越根本不会说这么多话。
他歪着脑袋,擡眼看向陆鸣又问了一句:“陆鸣会不会开除我?”
陆鸣伸手扶他:“不会。”
陈越眼睛盯着他看:“你说不会就不会?你是谁啊?”
“我是陆鸣。”
“哦你是陆鸣啊。”陈越突然站直,顿了顿又道:“他们喝的什么酒啊,怎么后劲这么大?你问问去。”
陆鸣一阵无语,把他架上车,怕他又觉得车内不舒服,开了一点缝隙让风吹进来。
陈越靠在车窗一直往外看。
陆鸣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只看见无数一闪而过的灯光,没有别的东西。